謝華琅愛撩撥人的毛病發作起來,饒是顧景陽,也有些招架不住,夫妻二人沒羞沒臊的鬨騰了半宿,方才摟在一起睡下。
她昨日午後生產完,雖然也睡過一覺,然而畢竟是頭一次生產,又是雙胞胎,虧空哪裡是這樣容易便能彌補的,第二日便起的晚了,天光大亮,人還摟著被子睡的正香。
顧景陽照舊早起,卻舍不得驚醒她,低頭親她一親,又去看兩個孩子。
明赫與明淑都還睡著,過了一夜功夫,身他們上的紅色褪去不少,白白嫩嫩的兩個小家夥兒,瞧著就招人喜歡。
顧景陽側過身去,目光柔和的看著這母子三人,心緒柔和如暖陽,隻覺得看多久都看不夠。
如此過了兩刻鐘,謝華琅還沒醒,明赫卻先一步醒了。
顧景陽守在一側,瞧見兒子的小手動了動,猜到是快醒了,伸手過去摸了摸,察覺繈褓乾爽,知道無需更換,方才收手回來。
就這麼一來一回的功夫,他轉頭再看,竟見明赫睜開眼了。
那眼珠黑亮,帶著嬰兒特有的無邪與純真,大概是因為頭一次看見外物,他有些懵懂的盯著父皇看,半天才眨一下眼。
顧景陽又驚又喜,捏住兒子小手親了親,語氣低柔的喚了聲:“明赫,我是父皇。”
明赫出生也才一天,當然聽不懂他的話,小眉頭蹙了蹙,忽然間咧開嘴,哇哇大哭起來。
顧景陽吃了一驚,以為是尿了,下意識去摸他繈褓,卻沒察覺到有異樣。
他正奇怪呢,明赫旁邊的明淑就被哥哥吵醒了,委屈的蹙起眉,嘴巴癟了癟,同樣大哭起來。
兩個孩子一起哭,那聲音真是能將屋頂掀開,顧景陽手忙腳亂,哄哄這個,再哄哄那個,奈何沒一個聽話的,像是要比賽誰的聲音高一樣,如何都不肯停。
到了這份兒上,謝華琅即便是隻豬,也該醒了,更何況她不是。
顧景陽早先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嬰兒,盧氏與乳母們也不會刻意叮囑他什麼,一時之間反應不及也不奇怪,反倒是謝華琅,前前後後見過不少小娃娃,知道這會兒該怎麼辦。
明淑小公主比哥哥小,也要輕,因為這兩個緣故,父皇與母後都格外珍愛些,謝華琅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抱到懷裡,解開衣襟湊了過去。
生物的本能之下,小公主顧不得哭鬨,張嘴含住,大口的吃了起來。
明淑有的吃,明赫卻還餓著,大抵是能嗅到母乳的味道,他哭的更大聲了。
顧景陽看得心疼,抱著他下榻,打算叫乳母過來,哪知一離開床榻,明赫便哭的更凶,到最後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顧景陽沒法子,隻得再將他抱回去,耐心哄了會兒,等明淑吃完,又將他送到妻子懷裡。
謝華琅好不容易將兩個小壞蛋喂飽了,額頭都有點出汗,明赫大概是哭的累了,吃完奶便睡著了,倒是明淑,小腿蹬了蹬,不多時,竟然睜開了眼睛。
謝華琅被兩個孩子吵醒之後,便見明赫已經睜開眼了,有些懊惱自己沒瞧見,但好歹還有明淑在,不想這麼會兒功夫過去,便親眼瞧見了。
人的五官之中,最為顯眼的便是眉目,早先兩個孩子閉著眼,瞧不真切,現在眼睛睜開了,仔細打量之後,便能瞧出幾分父母的影子。
明赫像父親多些,明淑像母親多些,這兄妹倆生的很是勻稱。
謝華琅目光亮堂堂的,盯著女兒瞧了會兒,驚奇道:“九郎,我小時候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
顧景陽愛憐的看著他們母子三人,輕笑道:“這就該去問你母親了。”
“也是,”謝華琅咂摸一下,又道:“不知道阿娘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的樣子。”
夫妻二人說話的功夫,明淑已經沒了精神,小小的打個哈欠,懶洋洋的合上了眼。
殿外早就有宮人在等候,聽得那兩位小殿下哭叫,乳母們都準備回稟一聲進去,卻被衡嘉給攔住了,叫等帝後二人傳喚,再行入內。
衡嘉是顧景陽身邊的老人了,最是了解他秉性,正是因為親緣的缺失,他對這雙兒女才更加疼愛,若無意外,恐怕不會假手於人。
至於皇後,雖然看著跳脫些,但對於自家的親生兒女,卻也珍愛異常,非得親自照看才好。
衡嘉猜的半點兒不錯,內中嬰孩的哭聲響了一會兒,便被安撫住了,如此過了將近兩刻鐘功夫,守在外邊兒的宮人們才被喚了進去。
謝華琅剛生產完,飲食上也格外仔細,肉骨湯都是昨晚上便燉著的,禦廚仔細的去了油,米粥同樣熬得軟糯,另外有些清新開胃的小菜。
“明赫與明淑既出生了,大赦天下之餘,也該定下名分,”顧景陽吃的比她快些,用完早膳之後,便同她商量:“明赫是長子,又是嫡子,當然就是皇太子,至於明淑,卻該想個好聽些的封號……”
皇子降生,大赦天下並不奇怪,更彆說這是皇帝頭一個兒子了。
謝華琅將手中湯匙擱下,飲一口水之後,方才低聲問道:“公主的封號倒是次要,明赫……九郎打算直接冊封他做儲君嗎?”
顧景陽應了一聲,溫言道:“枝枝覺得不合適?”
“倒不是我拿喬,”謝華琅躊躇一會兒,老老實實道:“隻是覺得,似乎有些太早了。”
皇子降生之後,極少有直接被冊封為太子的,即便是中宮嫡子,多半也是先封王,略微大些,再冊封太子。
主要是孩子太小,容易夭折,太子是國之儲君,僅次於皇帝的人物,皇帝剛冊封完,後腳便沒了,豈不是說他沒福氣,也說皇家沒福氣?
終究是有些忌諱。
謝華琅是明赫的生母,當然不會咒自己兒子,隻是長久以來的慣性使然,覺得這麼做有些早了。
顧景陽明白她心思,淡淡一笑,道:“枝枝,早些確定名分,於明赫而言是件好事。”
他們夫妻情意深篤,平日裡說話也沒什麼忌諱,隻是有些事情,誰都不會主動去提。
顧景陽畢竟比謝華琅大二十歲呢。
“名分這東西,看起來不要緊,真用到的時候,卻是保命符。”
顧景陽說及此處,神情中有一閃即逝的感傷:“枝枝,我便是在這上邊吃了苦頭,所以不願叫我們的孩子重蹈覆轍——我知道這幾率很小,但早做籌謀,才是萬全之策。”
他是先帝的嫡長子,幾乎板上釘釘的太子,太宗文皇帝在時,禮儀皆同太孫。
然而同太孫,終究不是太孫。
一字之差,他為此付出了整整十六年。
倘若太宗文皇帝當年明旨傳發天下,定了太孫的名位,即便先帝登基,也廢黜不得。
可是沒有。
“好啦,”顧景陽既說到此處了,謝華琅便不再堅持,到他身邊去,輕輕摟住郎君腰身:“我都依你便是。”
……
“兩位小殿下真是可愛,尤其是小公主,眉眼像極了枝枝小時候。”
下午的時候,前朝出了點兒事,顧景陽前去處置,便隻留下謝華琅一人照看孩子。
盧氏在側相幫,瞧見已經睜開眼的兩個娃娃,笑容滿麵道:“沒睜開眼的時候看不真切,現在倒是看明白了。”
“像誰都好,”謝華琅笑道:“我與九郎同樣喜歡。”
“今日是第二天,明日便要洗三,”盧氏笑完之後,又說起正事來:“陛下已經下令大赦天下,想必加封的旨意,便要明日通傳了?”
“嗯,”謝華琅應了一聲,略微猶豫,又將今日二人說的話講了:“九郎打算直接冊封明赫為皇太子,明淑同樣也要擬定封號。”
盧氏果然吃了一驚:“直接冊封太子嗎?”
謝華琅低聲道:“嗯。”
“也好,”盧氏頭腦聰慧,很快明白了顧景陽的心思:“陛下這麼做,正是因為疼惜小殿下,也是疼惜你。”
“我知道,”謝華琅低聲道:“隻是被他說的……有些難過。”
及早冊立皇太子,是為以防萬一,但那個萬一……
謝華琅輕輕歎一口氣,沒再言語。
……
皇後誕下龍鳳雙生胎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長安勳貴們的府邸,等到了洗三這日,雖然隻有宗室與謝家人受邀入宮,其餘人卻也知情識趣的往宮中送禮,一個賽一個的厚重。
謝華琅還在月子裡,便沒有露麵,也沒人敢去攪擾,宗室裡幾位年高德劭的老王妃前去請安,恭維著說了幾句話,便退了出去。
她們走後不久,劉氏便帶著謝瑩與沈眷秋到了,謝華琅有陣子沒見她們了,著實惦記,吩咐人上茶,又道:“我這幾日都沒出殿,悶得都要長蘑菇了,可巧你們過來,正好同我說會兒話。”
“枝枝慣來會說好聽的,”劉氏笑道:“方才不是有幾位老王妃過來嗎?”
“那不一樣,”此處沒有外人,謝華琅便直言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她們在想什麼?敷衍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