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池眉頭微蹙,低聲嗬斥他:“胡說什麼呢?”
然而這個時候燕音竟是完全不怕他了,隻一味纏著他,堅決要從他口中得出關於自己母親的消息,“父君,咱做人不能這樣啊,如果是我先得知了我母親的下落,我肯定會馬上告訴你的。”
雲棲池挑了挑眉,對燕音這話並不是十分相信,回問了他一句:“是嗎?”
燕音輕輕咳了一聲,挺了挺胸膛,就是依舊有些底氣不足,“是、是啊!”
雲棲池輕笑了一聲,那聲音聽在燕音的耳朵裡好像嘲笑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走到雲棲池的眼前,然後就蹲了下來,拉著他的胳膊,口中撒嬌:“爹啊,我的親爹啊,你說我們父子倆之間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你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連你親兒子也蒙騙吧,你說我都找我母親找了這麼長時間了,你就忍心這麼看著我繼續沒頭沒腦地找下去嗎。”
燕音說得情真意切,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奈何雲棲池爹心似鐵,就是不說話。
掌門過來探望華卿的時候,就見著竹林裡麵,那位帝君之子燕音公子正蹲在地上,扒著雲棲池的褲子,一臉的委屈巴巴。
好在他沒聽清燕音嘴裡都說著什麼,不然的話恐怕能當場抽過去。
見有外人來了,燕音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服,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嚴肅了起來,板板正正地站好,好像剛才在地上撒潑的那人與他完全沒有關係似的。
掌門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他的幻覺,半晌,他終於憋出來一句:“我過來看看華卿長老,她怎麼樣了?”
雲棲池答道:“她還在睡,估計明天才能醒過來。”
燕音乖乖巧巧地站在雲棲池的後麵,看起來委實不像是平日裡的他,掌門越來越覺得這個孟懷止的身份不一般了。
可到底是多麼不一般的身份,他一時間還想不出來。
掌門剛一走,燕音又拉著雲棲池的袖子,想要繼續從他父君這兒磨出他母親的下落。
雲棲池輕歎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燕音的腦袋,對他說:“再等幾日吧。”
燕音扁了扁嘴,對這個回答仍不是很滿意,但他爹好歹已經退了一步了,他好像也不好再得寸進尺了。
但是真的好想再進一步啊,感覺答案已經到了眼前,隻要他再伸一伸手就能夠著了。
可一時間又有點害怕,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在害怕什麼。
與燕音說完了話,雲棲池回了華卿的房間裡麵,燕音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現在是越來越覺得他娘親就是華卿長老了。
怪不得他一見了她就想親近,這都是有原因的。
燕音想了想,趴在窗戶上,向著房間裡麵雲棲池說了一句:“我也想進去看看。”
雲棲池倒是想不明白他怎麼不敢進來,當即點了頭:“進來啊。”
燕音立刻顛顛跑了進來,撐著下巴蹲在華卿的床邊,看了一會兒後歪著頭問雲棲池:“華卿長老現在是什麼修為了?”
雲棲池氣定神閒地回問他:“看不出來啊?”
燕音搖搖頭,誠實地回答道:“看不出來。”
雲棲池涼涼地回了一句:“看不出來你就好好修煉去。”
燕音:“……”
他爹怎麼能如此的討厭。
燕音趴在華卿的床邊守了大半夜,後來不知不覺間打了個哈欠就睡了過去,雲棲池見他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搖了搖頭,將他從床邊抱回了他自己的屋子裡。
等到第二天早上燕音醒過來的時候,看著周圍的擺設愣了愣神,隨後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料想應該是他父君給他抱到這裡的。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正想著穿好衣服出門再出找華卿,忽然外麵有人敲門,叫他說:“燕音公子,我們掌門找您有話要說。”
燕音剛剛睡醒,還有些迷糊,聽了這話也沒有懷疑,披了衣服推開門,看了一眼門口的小童,問他:“掌門有什麼事?”
小童搖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他說完之後小心地觀察了一下燕音的神色,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好像是跟第一美人有關的吧。”
燕音其實現在已經對第一美人沒什麼興趣了,昨天晚上他在華卿的房間裡待了小半天,親眼看著他父君如何對那位華卿長老殷勤備至的,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可掌門既然派了人親自過來找他,燕音也不好拒絕,畢竟對方也是好意,想要幫自己一把,沒有想太多,就跟著對方走了出去。
走前他偷偷去看了一眼華卿,見她還沒有醒來,他父君正坐在一邊守著她,這才放心與那小童一起離開了青柘峰。
又過了許久,華卿這一覺總算是到了頭,她緩緩睜開眼,眼前首先出現的是一些光怪陸離的景象,過了一會兒那些場景才漸漸清晰了起來,雲棲池坐在床邊,見她醒了,輕輕開口問她:“醒啦?”
華卿想到自己在飛仙陣中看到的一切,她看了雲棲池良久,從床上坐起身,嘴唇微動,卻是過了好久才發出了一點聲音,她向雲棲池問道:“我讓你找了那麼久,你是不是也怨我?”
雲棲池搖了搖頭,他在仙界的時候甚至已經想過華卿也許會又有了良人,也許他永遠也找不到她,卻從不曾恨過她,他有什麼資格恨呢?當年是他在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已經想好要接受任何的結果,隻是不曾想嫦嫿這些年會這般痛苦,他低低喚了一聲嫦嫿,聲音沙啞,倒是比他平日裡好聽了許多。
他語氣帶著些壓抑,對華卿說:“我為什麼要怨你呢?”
華卿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許久沒有再開口。
雲棲池等了一會兒,想著昨天晚上燕音在這兒守了大半夜,多半也是要猜出來了,他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問華卿:“你與燕音……”
他隻說這樣一個開頭,便說不下去了,他不是不想告訴燕音華卿就是他的母親,他隻是不知道華卿是不是因為怨恨著自己,所以連燕音也不想認。
華卿聽到他提了燕音,便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
她垂下了眸子,看著不遠處桌麵上放著的一些書冊,記憶向前翻滾著,落在某一處拐點上。
當年在雲棲池從天外天歸來,成為帝君後,她曾將神識覆在另外一位飛升的道友身上,去過一次天界,本想看看燕音怎麼樣了,身上的毒有沒有解,結果卻是看見燕音跟在另一個年輕女子的後麵,一聲聲叫著她娘親。
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心中當時是個什麼滋味了,她的那一縷神識在天界待了一段時日,見那女子待燕音很好,燕音過得也不錯,便也放了心,此後再也沒到過仙界去。
她收回思緒,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雲棲池。
這件事雲棲池又是否是知情的呢?
雲棲池看華卿的臉色有些不好,輕聲問他:“嫦嫿,怎麼了?”
華卿這件事不問個清楚,心中也一直有個疙瘩,她從前雖然恨過他一段時間,卻也一直相信雲棲池的為人,若他真有了新人,斷不會再下來找自己,而且這麼些年過去,也從來沒有傳出帝君有帝後的消息。
隻是這件事的始末究竟如何,她總要知道的。
她看向雲棲池,抿了抿唇,終於是將一樁事說了出來。
日光從紗窗中傾瀉了些許進來,被窗欞將分成許多整齊的小格子,光暈盈在白瓷的花瓶上,瓶中的花枝似乎更加翠綠了幾分,雲棲池聽完華卿這些話,臉上的表情卻是古怪了些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