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英用胡同口小賣部的固定電話,打到了秦懷憶的宿舍管理處,這年頭喊個電話等五分鐘很正常。
等了好幾分鐘,秦懷憶的室友下來接的,他說秦懷憶不在,去嶽母家吃晚飯還沒回來。
室友們都很羨慕秦懷憶,在京市讀大學的四年,都有嶽父嶽母照應著,嶽父家裡開泰興酒樓,嶽母每個月都過來給他送吃送喝,他們寢室也都跟著沾光呢。
可羨慕秦懷憶了。
薑英聽到電話那頭秦懷憶的室友一口一個秦懷憶嶽母,心頭火起,原身的親媽在原身十四歲那年去世,隔了三個月薑富海娶了沈曼如,然後將原身過繼給老家的薑大山。
薑年慶比薑英大三歲,那年十七,跟親老子乾了一仗,父子兩個幾乎決裂,然後薑年慶下放到距離京市一千六百多公裡的青海。
薑年慶回京後這麼難,被人堵著門要補償款,也沒有想過低頭找薑富海求助,他隻當那個爹死了。
秦懷憶知道原身跟沈曼如關係不好,居然還有臉一口一個嶽母大人,沈曼如算個屁的嶽母,秦懷憶真正的嶽母在天上看著他呢!
“麻煩你給秦懷憶帶個話,我叫薑英,是來找他離婚的,叫他明天來獅子胡同裡的第三戶找我,他敢不來,我就去學校找你們校領導!”
薑英把電話掛了,狗男人真是個軟骨頭,可以放著老婆孩子四年不見,卻每個月去薑富海和沈曼如家裡吃父慈子孝飯。
也不難理解,秦懷憶的白月光是沈重梅,他可能還希望沈曼如變成他真正的嶽母吧。
那年沈曼如帶著女兒改嫁,要給她女兒改成薑姓,薑年慶跟沈曼如打起來了,還發誓,如果沈曼如帶來的女兒姓薑,他就改姓林,讓薑富海斷子絕孫。
薑富海慫了,他心裡畢竟還是看重唯一的兒子,他能讓薑英過繼,但是不能讓兒子改姓。
沈曼如才不情願的讓女兒跟她姓沈,改名叫沈重梅,沒有薑年慶鬨那一場,沈重梅就成了薑重梅,所以書裡說,沈曼如恨死薑年慶和薑英了。
那頭的同學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愣住了:薑英、離婚……
如果打電話的那個是秦同學的妻子,那麼今天來找秦同學回家吃飯的年輕嬌羞的女人是誰啊,他們兩個醬醬釀釀的樣子,難道不是夫妻?
那個年輕的女人來宿舍樓下,說:“懷憶,我爸今晚回來了,我媽叫你去泰興樓吃飯。”
秦懷憶也沒有解釋,微笑著就下樓了,泰興樓的老板就是秦懷憶嶽父,那女孩說她爸她媽喊吃飯,留在宿舍的幾位同學,自動帶入那是他四年沒見的妻子。
同學放下手裡的電話,額頭痛的要死,秦懷憶家裡關係太複雜了,反正薑英讓她帶的話,他就一字不漏的帶給秦同學好了。
秦懷憶在泰興樓喝的微醺回宿舍,發現今晚同學們看他的眼光有些不同,羨慕中又帶著點鄙夷和探究,他心裡疑惑,臉上帶笑問道:“怎麼了這是?”
徐同學支支吾吾的說道:“有個叫薑英的同誌,打電話來說要同你離婚,還說你明天不去找她,她就來學校裡找校領導,秦同學,薑英真的是你妻子?那今天來的那位女同誌是……”
秦懷憶臉上變了幾變,上回薑英給學校領導寫信,讓他在老師麵前難堪,現在往宿舍打電話,讓他在同學麵前難堪,他知道薑英來了京市,今晚嶽母送他出酒樓的時候,悄悄的跟他說,薑英他們兄妹落腳在以前的老宅子裡。
有了落腳點,她就不會輕易走,原本想晾她半個月,叫她氣勢衰竭,他再去找她軟硬兼施,給她送回平城老家去。
既然薑英要鬨,他明天就去一趟好了。
他恢複了溫和的模樣,笑著說道:“薑英才是我妻子,她跟我鬨脾氣呢,今天來的是薑英的姐姐,你們不要誤會了。”
***
薑英對四九城挺熟的,趕早去逛了菜市場,買了點新鮮的大蝦和一條活蹦亂跳的大草魚。
粵式早茶裡的茶點,薑英也會做,早飯是魚片粥和水晶蝦仁餃子。
衛春芹吃了一個餃子,誇讚道:“小姑怎麼什麼都會做,這個餃子皮晶瑩剔透,裡麵還有一整個大蝦仁,味道我真是形容不出來的好吃。”
薑年慶問薑英今天的行程怎麼安排,薑英說先去火車站管理處問問,看能不能租到攤位,她身上還有三百多塊錢,先拿來支個小攤位。
她再三告誡薑年慶現在嚴打,千萬不要去撈偏門。
薑英昨晚又畫了一張小推車的樣圖,問薑年慶能不能找到材料回來,薑年慶看了圖紙,又問清了所需要的配件,說包在他身上。
吃了早飯,薑英帶著若若去了火車站,先找外麵攤位一個炸油條的,買了根油條給若若吃,她自己也嘗了一口,不夠鬆軟酥脆。
她跟大娘說了幾個小訣竅,大娘按照薑英的辦法改進後,再炸出來的油條又蓬鬆又酥脆,大娘高興的又包了兩根送給薑英。
薑英給了錢,問道:“曲大娘,裡麵的攤位不好租,外麵的攤位有要轉讓的嗎?”
曲大娘說道:“你留個電話給我,我幫你留意著,要是有人轉讓,我給你打電話。”
不過曲大娘說很難,京市的火車站每天人滿為患,隻要踏實肯乾,在這附近擺攤的都不會虧本,好容易租到的攤位,又怎麼會轉讓呢,可能等上幾個月也等不到一個。
薑英謝過了大娘,自己去火車站的管理處問了一下,目前沒有空餘的攤位,也是,火車站這樣熱鬨的地方,哪兒還有空攤位等人。
薑英帶著若若又去了菜市場,準備買點菜回去做午飯,居然看到有賣枸杞菜,北方可不多見這種菜,薑英買了一大把,若若問道:“媽媽,你買這個草回去乾什麼,能吃嗎?”
薑英笑道:“這是枸杞菜,清火明目,是非常好的東西。”
有了枸杞菜,又買了半副豬肝、豬心、粉腸和一斤瘦肉,預備回去做個豬雜湯。
買好菜,恰好碰到過來處理完糾紛的顧昌東,兩人見麵都互相點了點頭。
顧昌東看到薑英菜籃子裡的菜,問道:“這是枸杞菜,你買這些食材是要做豬雜湯嗎?”
“你認識枸杞菜啊?”
北邊認識這個菜的不多,賣的更少,今天是周邊農戶自己在家種著吃,有多餘的才和彆的菜一起挑到城裡來賣。
顧昌東說道:“以前去廣東出差的時候喝過豬雜湯,鮮的不得了,葉教授老家是廣東的,他也愛喝。”
若若說:“顧叔叔,那你中午去我家吃飯,我媽媽中午就做豬雜湯。”
顧昌東給她抱起來,笑著說:“叔叔中午還要執勤呢。”薑英正是要離婚的檔口,確實是要避嫌的,他並不想給薑英帶去任何麻煩。
若若不開心,為什麼她每次跟顧叔叔說的話他都拒絕。
她呲溜掙脫落地,自己一個人氣鼓鼓的往前走,還嘟囔著:“隻有媽媽喜歡我,你們都嫌棄我是女孩,我也不喜歡你們了。”
顧昌東被小若若那句什麼男孩女孩的話刺的心裡發疼,一把將她撈回來,“行,叔叔中午去你家吃飯。”
若若重新開心起來,薑英跟她說道:“若若,你這樣強人所難是不對的,顧叔叔是公安,他工作很忙的,這樣吧,豬雜湯做好後,我們給他送過去,你看好不好?”
“那也行。”
薑英拎著菜回家,薑年慶出去給她找做小推車的材料,隻有衛春芹在家。
衛春芹接過薑英手裡的菜籃子,說道:“小姑,秦懷憶剛才來過。”
“他人呢?”
“你跟你哥都不在家,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他就走了。”
衛春芹說道:“秦懷憶還說,他今天要去實習單位報道、分宿舍,等忙好就過來,如果太遲了就明天過來,叫你不要急,他一定過來跟你把問題解決。”
薑英想昨晚那個電話起到作用了,她把豬雜和瘦肉處理乾淨,燒了一大鍋豬雜湯出來,舀了一勺給衛春芹品嘗。
衛春芹一開始不太想喝,那豬肝豬心粉腸做湯,想想都腥氣的要死,又不好直接拒絕,接過勺子勉強抿了一小口,眼睛立刻亮起來,這麼鮮呐,一點都不腥,瘦肉和豬肝鮮香滑嫩,簡直要把舌頭都一並吞下去。
“我真沒想過豬雜還能做出這麼鮮美的湯。”衛春芹連喝了兩碗。
薑英裝了一保溫桶的豬雜湯,跟若若一起送去給顧昌東,他所在的片區派出所,離獅子胡同不遠,走路過去也就十五分鐘。
顧昌東不在,小周說他出勤還沒回來,薑英說這湯是給顧副所長的,送了湯就帶若若走了。
若若說:“媽媽,顧叔叔沒有騙我,他是真的在忙呢,並不是故意不去我們家吃飯。”
薑英笑笑,“嗯,他是副所長,確實很忙的。”
小周接了湯,隔著保溫桶都能聞到濃鬱的鮮香味,他吞咽了一下,這可是人家給顧副所長的。
旁邊的小牧打趣,“可以啊,千年老鐵樹開花了,咱們顧副所長也有姑娘給送湯。”
他們這位副所長,年紀輕輕就立了好幾個二等功,當了轄區的副所長,老所長今年就要退休,很快顧副所長就要接老所長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