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029章(1 / 2)

林春風的老家, 就在太平湖旁邊的林家村,一個村子大半都姓林, 林春風死後骨灰送回來落葉歸根。

薑年慶想著初二給外公上墳,過完除夕再回來太倉促了,京市到太平湖那麼遠的路呢,乾脆就回來過年好了,林家村還有叔伯兄弟,外公當初跟他們關係都不錯。

薑年慶提前聯係了村長,回頭就借住在村長家,回去的火車上,薑年慶還跟薑英說道:“大兄弟也不知道回京沒有,他幾次往小賣部打電話, 恰好你都不在。”

薑英想到她去給徐青華送年貨的時候, 聽她說顧昌東往局裡打過電話, 過一兩天就能回來,不過薑英的車票是買好了的,等不及他。

林春風那個年代兄弟姐妹都多,林春風在京市當大廚的時候,對老家的親戚也不錯, 村長家的兒子當初就是林春風的徒弟之一, 現在人家在平城開了個小飯館, 算是林家村混的最好的了。

村長叫林有為, 是林春風堂哥的兒子,給薑英和薑年慶收拾了兩間屋子出來, 被褥枕套換的都是新的,可見對薑英薑年慶一家相當重視。

薑年慶今年兜裡賺了錢,鹵味攤子上的分紅加上見義勇為的獎金, 也攢下來五千塊,京市帶回來的年貨三個大人都拿不下,都是京市百貨商店買的。

薑年慶一份一份的分好,最豐厚的那一份自然給了林有為,“有為叔,過年要在您家住幾天,回頭我給您借宿費。”

林有為瞪他一眼,大過年的親戚家住兩天就提錢,那不是罵人的話,而且薑年慶帶回來的這些禮已經很厚了,他道:“再跟叔提錢,揍你了。”

知道他在京市不靠他爹也站穩了腳,薑年慶這趟回來算是光宗耀祖,薑富海是林春風的上門女婿,原配死了三月就另娶,林有為瞧不上薑富海,現在薑年慶和薑英有出息,他自然高興。

林家村還有不少叔伯,薑年慶和薑英帶著年禮上門探望,吳竹枝收拾了薑年慶送她家的年禮,收一件感歎一件,比她兒子送回家的還要厚重,她說道:“薑年慶從小到大淘氣,想不到大了還挺懂事的。”

林春風骨灰送回來,薑年慶和薑英還小,他那個女婿不頂事,下葬什麼的都是林有為一手安排妥帖,薑年慶感恩,這次回來才送如此重的厚禮。

林有為磕著煙袋,道:“你過年這幾天可彆扣扣索索的不舍得上菜,那雞鴨該殺就殺,晚輩尊重咱們,咱們也不能薄待了他們。”

“這我曉得哦。”吳竹枝猛然想起一件不算愉快的事情,臉色又變了。

林有為看她情緒不對,說道:“年慶和薑英不是咱們自己家孩子,就要格外用心款待才行,這幾天你萬萬不能擺臉子給人家看。”

“不是不是。”吳竹枝道:“我想到正月初二薑富海和沈曼如要回娘家,那不正好和年慶兄妹撞上了嗎?”

林家村也還有一半不姓林,沈曼如的娘家就在林家村,要不然她哪能認識林春風的女婿。

這事說起來林家的叔伯兄弟那叫一個氣,薑富海本來是林家的女婿,老婆死了沒三月,就跟沈曼如好上了,村裡人當初都說,好歹等個一二年再娶,這麼快另娶,那不叫家裡孩子寒了心嗎?

林家對薑富海有怨氣,沈家可不介意,沈曼如當初是二婚、還嫁到京市去了,後來薑富海開了大酒樓,那每年的正月初二必回來一趟顯擺,今年他們肯定也要回娘家,都在一個村,撞見了也夠難看的。

林有為想到這心裡也有點堵,“要難看也是薑富海和沈曼如難看!”

吳竹枝後麵的話就不敢再提了,沈曼如的女兒,離婚後嫁給了薑英的前夫,這趟沈重梅和她二婚丈夫不知道跟不跟著回來,那兩人回來,撞見了才叫真難看呢。

吳竹枝心裡想,薑英多俊的閨女,看著前夫和繼姐回娘家,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心裡隻怕不好受,她要是也有個對象就好了。

薑英跟薑年慶給幾位叔伯家送了年禮,叔伯們都誇讚薑年慶懂事出息了,要他正月多留幾天,在各家門上吃頓飯再走,薑年慶說初二給外公上墳,初四就得回去。

出了叔伯家的門,薑英跟薑年慶說道:“哥,劉阿婆家是不是要去一下?”

薑年慶撓撓頭,“是要去一下。”

劉阿婆跟林春風屬於老來伴,林春風蹲牛棚的時候,劉阿婆跟他一塊兒去的,後來林春風沒熬到平反去世了,劉阿婆就回了老家,這些年都是一個人過。

林春風最苦最難的那幾年,是劉阿婆在照顧,臨死的時候一個血緣親人都不在他身邊,是劉阿婆握著他的手送他最後一程。

薑英是個愛恨分明的性格,劉阿婆照顧了外公,那回來了不能不去看看。

劉阿婆住的在村裡不算好,兩間土坯房子,屋裡昏暗的很,薑英進到屋裡打量了一下,裡麵那小小的一間是臥房,外麵一間是廚房兼堂屋。

劉阿婆幾乎不認得薑英和薑年慶了,喜的把他們倆拉到外麵的太陽底下,“都俊,長的可真像你們外公哦。”

薑英把若若拉過來,笑道:“阿婆,這是我女兒,薑若若,五歲啦。”

若若乖巧道:“太婆婆好。”

劉阿婆轉身回屋裡,出來後手裡一個紅紙包塞到若若的口袋裡,“第一次見麵,千萬彆推。”

村裡是有這個習俗,孩子第一次上門,都要給個紅包,薑英就沒推了,她給了劉阿婆五十塊錢,說是孝敬她的,薑年慶也給了五十,劉阿婆捏著錢,不停的抹眼淚。

薑年慶最看不得老人哭,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看劉阿婆家水缸空了,拿起扁擔去河裡挑水。

門口有位眉目如畫的中年女人,站門口輕聲細語,“劉阿婆,這是你要的眼藥水,我從縣裡給你帶回來了。”

劉阿婆忙謝過,介紹了薑英和薑年慶,又跟薑英說給她送眼藥水的叫聞筠,是下放來的專家,已經平反了,她自己就是不願意回城,對誰都淡淡的,劉阿婆有時候托她從縣裡帶點藥品,她倒是沒推辭。

薑英心裡猛的一震,這位女專家,不就是葉教授在香山懷念的同學嘛,葉教授五十出頭,聞筠跟他同學,那也應該五十多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十幾歲,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冰美人,氣質不要太好。

薑英打了招呼,沒提葉教授的事,聞筠是一位空氣動力學的專家,薑英想了想書裡麵沒有正麵提到聞筠的結局,隻是從葉教授的視角,說葉教授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去太平湖看一眼這位知己好友,可是聞筠每次的回信都是有緣再見,兩人都垂暮的時候聞筠回京,這才見上了。

薑年慶給劉阿婆家的水缸擔滿了水,薑英他們就先回去,聞筠沒走,留下來跟劉阿婆說藥怎麼吃怎麼用。

劉阿婆今天心情真的很好,說道:“林春風是個好人,她外孫和外孫女也是好人。”

聞筠嗤笑,“人家給你點錢,說兩句好話就是好人啦?你可真好騙,他們想把孝子賢孫裝到底,給你養老送終啊。”

劉阿婆曉得一點聞筠家裡的事,聞筠下放來這之前,丈夫跟她離婚,一子一女為了不被連累也跟她登報劃清了界線,聞筠原本性子就冷冷的,現在心裡更是結了冰。

劉阿婆道:“我跟這倆孩子又沒有血緣關係,人家憑啥給我養老送終啊,他們能來看望我就已經不錯了。”

聞筠道:“所以我才說你傻,你那年為什麼要跟林春風去牛棚,你替林春風的子女照顧了他,人家回老家順道來看看你,給你一百塊錢,你就感動了?你趕緊清醒點,彆對任何人抱有幻想,他們又不是特意回來看你,要換做是我,才不要他們給的錢,就要讓他們內疚才好。”

劉阿婆:“你這個性格喲,太倔強了,你兒子閨女都叫你回去,你咋就不回呢。”

聞筠淡漠道:“我這不是倔,我是看的清清楚楚,心裡明明白白,就老死在這兒也挺好的。”

***

年夜飯在林有為家裡吃的,下午的時候,薑英幫著吳嬸子做年夜飯,吳嬸子瞧著薑英的擺盤那是比大飯店還好看,說道:“你外公以前做飯就講究的很。”

薑年慶說:“那是,外公的手藝,我妹學全了。”

薑英端了一盤魚、一碗蜜棗花生燉豬蹄,豬蹄燉的軟爛,膠質全部燉了出來,老人和小孩吃都特彆方便,她記得書裡麵說過,林春風知道劉阿婆愛吃蜜棗花生燉豬蹄,可住牛棚那幾年太苦了,肉沫子都看不見一點。

有為叔過年殺了豬,薑英就把四個豬蹄都燉了,兩個燉的鹹口的,兩個燉的甜口的。

甜口的薑英留了一半下來,另外一半給劉阿婆送去,薑英送菜過去的時候劉阿婆不在家,隔壁鄰居說聞筠喊劉阿婆去她家吃年夜飯,兩個人都孤孤單單,約在一起過年。

薑英問了路,找到聞筠家的小院子差點被綠意閃瞎了眼睛,院子裡生機勃勃,花架子搭的層層疊疊、鬱鬱蔥蔥,一點冬天的蕭瑟都沒有,仿佛走進了世外桃源。

聞筠家的年夜飯正在做,不多,就四五個菜,兩個人吃也夠了,可是過年嘛,誰家都是滿滿當當一大桌子,聞筠家的年夜飯看著就有些清冷。

薑英把扣在菜盤子上的空碗拿下來,說道:“聞姨、劉阿婆,過年了給你們添兩碗菜。”

聞筠曉得這菜是送給劉阿婆的,也沒推辭,拿自家的盤子騰下來,劉阿婆細心,給薑英帶來的碗洗乾淨還她。

聞筠從屋裡拿出一個半斤裝的鐵皮罐,說道:“我自己炒製調配的花茶,不嫌棄就拿回去喝吧。”

薑英哪敢嫌棄,接過來道了謝,摸不準聞筠的脾氣也不敢多留,劉阿婆把那碗燉的色澤油亮香鬱的蜜棗花生豬蹄端上桌子,用公筷、公勺給聞筠盛了一小碗,她曉得聞筠是有潔癖的,就跟著聞筠的習慣用公筷。

“你嘗嘗,以前老林給我做過一次,我最愛吃這道菜了。”

聞筠嘗了一小口,忍不住又嘗了一塊燉爛的豬皮,喝了一勺子甜湯,憂鬱的情緒像是被蜂蜜水洗滌過,溫暖舒適。

她道:“還不錯,可惜呀,跟你沒有血緣關係,再好也是彆人家的,你就彆傻樂了。”

劉阿婆早就習慣聞筠的性格,人是冷冰冰的,話也是冷冰冰的,可是村裡唯一照顧她的,就隻有聞筠,過年還叫她一起吃年夜飯,要知道,聞筠這個花園一般的小院子,平時都不給人進來的。

薑英這邊也開始吃年夜飯,雖然是借住在林有為家裡,年夜飯吃的也挺和諧,村裡的年夜飯吃的都早,天沒黑就開始祭祖吃飯,然後是給壓歲錢。

薑年慶給有為叔家的幾個孫子孫女都包了大紅包,他還買了許多煙花、二踢腳,喜的幾個孩子都圍著他轉。

另外一頭,顧昌東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在顧平津那吃了就走,不給七大姑八大姨問東問西的機會。

季墨生追出門問道:“四哥,你明天真的準備去太平湖找薑英啊,村裡那麼多叔伯,你咋解釋你的身份?”

顧昌東考慮過了,他一個陌生的男人,跑去村裡找薑英說不過去,那村裡的叔伯嬸娘怎麼看薑英、怎麼看他?

所以他並不打算進村,他可以住縣招待所裡,白天可以帶著帳篷,去當初薑英救他上岸的地方等上一天,如果薑英這次也會去那個地方的話,他一定、一定要跟薑英說清楚,如果薑英沒去那地方,他就一個人再回來。

季墨生:……“哥,所以說家裡這麼多兄弟姐妹,我就服你,祝你好運。”

初一大早,顧昌東登上了去皖省的火車,然後再轉車去太平湖。

同時大包小包去火車站的,還有薑富海和沈曼如一家,沈曼如的娘家就在林家村,她每年正月都回去,今年把女兒帶上,是沈重梅要求的。

沈曼如一看到沈重梅嚇了一跳,結婚前養的白淨圓潤,這才幾個月,就憔悴的雙眼無神。

她心疼道:“錢冬香是不是拿你當傭人使喚了,秦懷憶怎麼不幫你?”

“媽,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沈重梅說道:“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位貴人叫聞筠,這次我們回老家,一定要贏得她的好感,最好能讓她回京市,對我們的幫助更大。”

“那個叫聞筠的那麼重要嗎?”沈曼如說道:“媽打聽了,聞筠是個冷心冷肺的,她兒女要接她回京,她都不肯呢。”

其實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一方家庭成分有問題,夫妻舉報、子女舉報的也有,劃清界線的也有,聞筠祖上是商人,聞筠本人先後留美、留蘇,她的丈夫跟她提出離婚自保、子女也跟她劃清了界線。

聞筠一年前就平反了,但是她不肯回去,自己的子女都接不回去,沈曼如覺得沈重梅想贏得她的好感有點難,更彆提勸她回京了。

“就算她現在不回去,也要贏得聞筠的好感。”

聞筠是沈重梅重點挑出來的貴人,平城其實離太平湖隻有兩個小時的路程,上輩子薑英回秦懷憶老家後,每年的清明、冬至、年初二,都會回林家村給林春風上墳,就這麼認識了聞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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