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當爹第四十天:(1 / 2)

許天賜被一群錦衣衛直接請到了東廠。

若是旁人見這樣的陣仗, 大概早就腿軟了,也就隻有許天賜還能像沒事人一樣, 和來請他的人談笑自若, 請這個喝茶, 招呼那個改天去家裡坐坐。

理論上來說,許天賜既不應該知道池寧被秘密抓走又放出來的消息, 也不應該知道池寧就是如今的東廠提督。

但偏偏這老東西就是什麼都知道,鬼精鬼精的,甚至已經開始在給他乾爹做人情:“都是自家人, 拿著拿著, 彆客氣。京中任何一個有許氏商號印記的地方, 都是我的產業,拿這個石珠去, 可以打八八折。若出了外差也不怕,全國各地都有商號, 去喝個茶、打聽個消息都是免費的, 保證掌櫃的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以前隻有東廠一係裡屬於池寧和夏下的那一撥人有這個待遇,如今變成了所有人。夏下等人自然得到了更大的優惠。

許氏商號不單做某一門的生意,而是衣食住行,囊括了人的一生所需, 確實能夠給出門在外的番子提供不少便利。

許天賜這個人,就是那種典型的技能點被加偏了,卻偏偏一心想要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發展的人。

他十分會做生意,南貨北賣, 對數字的敏感程度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不能說是一個有多好、多大情懷的商人吧,但至少不是個奸商,口碑也是不好不壞,既沒有過高的聲望也不會招致路人太多惡感,生意做了大幾十年,產出與收入都很穩定。

奈何他本人卻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稀奇,隻道是個人用心就能做好,真正難的還是考科舉。都說人情練達即文章,他自認為也算八麵玲瓏,但依舊沒有一筆錦繡才華。

執念成魔,終究是放不下。

許天賜來見池寧,不是自己一個人,身邊還帶了個菩薩座下金童一樣的小孫子,那是最得他喜歡的嫡孫,一直想要帶給池寧瞧瞧。

“一會兒機靈點,知道嗎?若得了你曾祖父的喜歡,就是你小子天大的造化。”

小孫子叫許桂,“蟾宮折桂”的“桂”,上麵還有三個哥哥,看名字就知道。許天賜自己沒本事繼續往上考,兩個兒子也隻會打算盤,他便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四個孫子身上。每天做夢,若是哪一日能去老妻墳前上一炷香,借青煙告訴她家裡有人金榜題名,那就好了。

許桂年不過十四,生的是唇紅齒白好樣貌,但真正厲害的地方還是會讀書,是家中最有文墨的,小小年紀已經是和祖父一樣的秀才了。

也是許天賜最大的期望所在。

許桂緊張的對著祖父點點頭。他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與爺爺同輩的東廠少監夏大人,真真的不怒自威,深不可測。如今要見的是爺爺與夏爺爺共同的乾爹,比他們還要厲害的曾祖父池臨,他又怎麼會不忐忑呢?

還沒進東廠的大門,許桂的頭就已經不敢抬起來了,生怕哪裡不合規矩,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

許天賜長歎一口氣,想起了自己唯一一回入宮麵聖時,也是這個鵪鶉表現,連皇宮內的朱牆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也沒看全。他有心提點小孫子一兩句,有些東西,錯過了可就不見得以後還有機會再看了。但推己及人,他當年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這是沒有辦法克服的,隻能隨小孫子去了。

兩人一路被苦菜引著過了正堂,前往了後麵屬於東廠提督的值房小院。池寧已經沒了內官監的差事,一從詔獄裡出來,就直接搬到了這裡。

東廠位於皇宮的東南邊,旁邊除了大內裡的東宮,就是大內外的光祿寺,然後就再沒有其他什麼重要衙門了,於是,在東廠前輩們的不懈努力下,東廠的衙署得到了極大的擴張,如今估摸已有差不多一個半內官監那麼大。也因此,雖然理論上東廠提督的品級沒有內官監的掌印高,但在待遇方麵卻是實打實地讓人嫉妒。

隻這個住的地方,就讓池寧很滿意,總算是擺脫了內官監的鴿籠。

池寧現在見人,就愛直接在自己東廠的小院裡,比起顯得過於正式的衙署正堂,小院更有生活氣息。最主要的是,池寧自己舒坦。

許桂扶著爺爺跨過高高的門檻,本意是怕上了歲數的爺爺邁不過去,結果卻是他自己因為緊張而同手同腳,差點摔了。

一聲輕笑,毫不客氣地響起。

許桂抬頭看去,正看到一個金尊玉貴的精致少年,懷裡抱著一隻油光水滑的大黑貓,歪在貴妃榻上,懶洋洋地笑他。

他知道被人這麼肆無忌憚地嘲笑,他應該是生氣的,可莫名地就是氣不起來。

好像不管那少年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不等許桂壯著膽子問少年是誰,怎麼在他曾祖父的房中,就被爺爺摁著給少年跪了下去:“還不快拜見你曾祖父。”

曾祖父!

那個看上去好像和我也沒差多少歲的少年,是我的曾祖父?!

“爹。”許天賜叫得彆提多利索痛快了。他與原生父母的關係十分糟糕,可以說是勢同水火,早早地就斷絕了關係,從鄉裡跑到京城創天地,白手起家,締造了許氏商號的傳奇。讓他管和自己孫子差不多大的池寧叫爹,那真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要不是他爹早死了,他還恨不能讓他爹看看什麼才叫有本事的爹呢。

池寧應了一聲,就叫了許天賜起來坐下。他本想說,你這一把年紀了,就彆跪了,我怕你骨頭太脆,直接躺了。沒想到一抬頭看去,也就半年不見吧,許天賜不僅沒顯老,還精神矍鑠,連發根都仿佛返黑了一些。

“你是吃了唐僧肉嗎?”池寧忍不住開口,怎麼跟個返老還童的老妖精似的。

“瞧您說的,您兒子我還年輕著呢。”許天賜是個不服老的,要不然也不會至今還不願意放權給兩個兒子,“秘訣就是心情好。”

“那看來你在你爹我去外麵吃糠咽菜的這幾個月過得不錯啊。”池寧挑眉。

“哎喲,我的親爹欸,您這話說得可就誅心了。”誰不知道池寧在江左的日子快活得好似神仙一般。

兩人你來我往,打趣了幾句,不似父子,更像忘年之交。

池寧找許天賜來,一方麵是為了補償遭受了無妄牢獄之災的大師兄江之為,另外一方麵也是有意分批地見見自己的兒子們。

之前回京就說好了要聚,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也沒能成功,現在更是不方便搞太多大動作,池寧就換了個辦法見兒子。順便關心安撫一下,雖然去年他被迫遠離京城,但是不要怕,如今他池漢三又回來了!

在商量好了江之為的宴會之後,池寧就和許天賜進一步聊起了家常。

要是放在以往吧,池寧肯定也是不耐煩說這些的,他畢竟是個還不到二十的意氣青年,養兒子是興趣使然,但對家長裡短並不感冒。

他更會做的是直接叫來兒子問煩惱,給對方解決了,然後接受一下兒子的孝敬。大家都快樂。

隻是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池寧總得給自己找點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和兒子們聊聊家裡的事,無疑是個好選擇,那是真的浪費時間。他總算明白那些被困在後院,每天隻能看著一模一樣四角天空的婦孺們,在想些什麼了。

“哦?許登又娶了一房小妾?讓他可悠著點吧,他歲數也不小了。”許天賜的兩個兒子的名字也很簡單,一“登”一“科”,意思是什麼大家都懂,“許科出海了?海外好玩嗎?”

“還沒回來呢,但那小子走之前就說了,一定要給爺爺淘換點新奇玩意回來呢。”許天賜不僅認爹認得無怨無悔,對於家裡人的教育也是一點沒落下。要不是池寧不答應,他當年都想全家直接改姓池,這樣才更像是一家人哩。

池寧對於自己年紀輕輕就當人爺爺這件事,也是從當年的一言難儘一路適應過來的,現在總算可以麵色如常的答應了:“許科能有這份心意,我已經知足啦。”

許家兩個兒子,一個守成戀家,足夠穩住家業;一個銳意進取,很喜歡乘風破浪地去冒險。可以說是十分不錯的組合了。

“這就是二郎的小兒子,叫許桂。”許天賜趁機把自己的小孫子推到了池寧眼前,話裡話外透著那麼一股子驕傲。他雖然懷了一些希望小孫子能得池寧青眼的小心思,但同時也是真的懷著一種想要把最好的都展示給池寧看的意思。瞧,咱們家多興旺,孩子出落得多好啊。

池寧一看許桂就喜歡,因為對方長得好,剛剛在門口差點絆倒被他嘲笑時,也是個好脾氣,眼中不見絲毫怨懟。

像極了家養的傻兔子。

有點可愛。

許桂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想法。他一直知道,他們家認了一位權宦當親戚,但他從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曾祖父,隻從其他人那兒見識並聽說過種種太監的不好伺候、陰陽怪氣。生怕自己惹了曾祖父不高興,讓爺爺難做。

許老爺子是發自真心地感謝池寧的,給池寧當兒子也是心甘情願,無所謂彆人背後說他什麼。

當然,他扯著池寧的大旗作虎皮,在全國各地發展商號時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他憑本事認的爹,爹也樂意給他當靠山,他為什麼不能用?

池寧收入的很大一部分,就來自於許家商號的分紅,算是一樁典型的“官商勾結”。

許桂就這麼害怕了一路,萬萬沒想到曾祖父會是這樣一個人,年輕,漂亮,還會笑話他,活潑得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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