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和北:“我心情不好時,路邊的狗也要被我踹兩腳。”
這是把自己比做狗了啊。
暨嫻銀牙差點咬碎。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憤怒壓下去。
這次她不再遲疑,將提前準備好的她娘的遺物掏了出來。
“小北,你還認得這個鐲子嗎?”
暨和北目光射過去。
冷漠的眸子裡躥出一團火苗。
她竟敢拿外婆的遺物當籌碼……
當真不是個東西!
暨嫻恍若未覺。
還在喋喋不休:“你外婆當年逗你時說,這是留給你未來媳婦的,還叫媽幫你保管著。”
她頓了兩秒,抬起眸子看暨和北。
接著道:“媽想用這鐲子換一個心平氣和聊一聊的機會,如何?”
好一個“換”!
暨和北定定看著她。
隻覺得眼前之人越發麵目可憎。
半晌。
薄唇微啟,語氣涼涼道:“好啊。”
說完,他攤開手。
示意暨嫻把東西拿來。
暨嫻也回望著他。
母子倆誰也沒說話,但眼神裡卻是一陣刀光劍影,較著勁。
不知過了多久,暨嫻敗下陣。
緩緩伸手。
“給你。”
大兒子的忤逆雖令她心情十分不悅,但裝腔作勢似乎刻在她DNA裡。
儘管不滿暨和北寸步不讓的舉動,麵上卻還是溫溫柔柔。
彷佛自己是絕世好母親一般,語氣頗為親昵:“你外婆給你的,媽再如何也不至於昧下它。小北,你這麼防備媽真是傷媽的心。”
暨和北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而是摸著鐲子底端凹進去的花紋,那裡有他幼時不小心劃的一道痕跡。
確定鐲子的確是外婆遺物,暨和北才將注意力放到暨嫻和暨宗身上。
“我言出必隨,不是要聊嗎?”
“走吧,到街角老茶館,想談什麼今天一次談個夠。看在鐲子的份上我給你們這個機會。”
那高高在上,彷佛恩賜一般的語氣,著實刺激人。
彆說暨嫻臉上的假笑差點維持不住,就連暨宗也沒好到哪兒去。
兩人心裡其實都還當自己是能隨意插手暨和北生活的長輩呢。
不得不說,二人在這一點上很一致。
暨嫻和暨宗看看對方,用眼神給彼此鼓勁:忍一忍吧。
暨和北餘光瞥到這兄妹倆“眉來眼去”。
突然間,想到一件陳年舊事,隻覺諷刺又好笑。
三人很快到了老茶館。
街頭老茶館就是個露天壩壩。
壩壩裡擺著遮陽傘,竹桌竹椅。
暨和北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暨宗兩人看看毫無私密性的環境,忍不住蹙眉。
但看大兒子/大侄子懶洋洋坐在椅子上,已招呼服務員上茶,還讓人拿煙來。
兩人隻能捏著鼻子坐下了。
這個點喝茶的人不多,服務員動作很快,長嘴壺高抬,範兒拿捏得十足,隔兩三米就把茶泡好了。
暨和北撕開香煙包裝,拿出一根點上。
暨嫻暨宗不開口,他也不問,比的就是看誰更坐得住。
果然,還是暨嫻先沉不住氣了。
“小北,你有沒有想過往海市發展?”
暨和北吐出個煙圈,微眯著眼睛。
笑容竟有一絲絲和善:“你想說什麼?”
大約是臨近結婚他心情的確不錯,麵對這種虛情假意他竟覺得陪他們玩玩也不錯。
他想,在他們以為勝券在握時打破他們的幻想,再狠狠給上一刀,兩人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這是今日他最友善的時刻。
暨嫻以為他心動了,強行扯出的笑容終於稍稍真實了一點。
“你是我親兒子,我當然是希望你越來越好。”
“哦?”暨和北垂眸,冷聲:“你可以說重點。”
“……”
暨嫻剛真心了兩分的笑容再次凝固在臉上。
那雙與暨和北九成相似的眸子氤氳憤恨,異常複雜。
“……好,媽說重點。媽覺得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到海市闖天下。如今海市方方麵麵都比榕城強,光看房價都是榕城的幾倍,未來差距隻會更大,你又是搞房地產的,不妨趁你褚叔叔如今還在東部戰區,褚家的勢力尚能輻射到海市……”
“小北,你明白媽的意思嗎?”
暨和北黑眸含笑:“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
暨嫻神情微變。
暨宗見她眉心蹙起,一看就是被暨和北的冷言冷語刺傷了。
心裡也跟著一緊。
忙站出來替她抱不平:“小北,你媽這些年真的很想你,叫你去海市發展確實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是龍就得到海裡遊,而不是在小池塘裡撲騰。你是不是也在記恨舅舅?當初你舅媽趕你出門的事舅舅事先不知情,這些年舅舅整宿整宿沒睡好。”
暨和北又吸一口煙。
心說可惜叢琦不在,沒法觀摩這兩人爐火純青的演技。
瞅瞅這嘴臉,這沉痛的語氣,但凡學會五成,以後去演心思深沉的反派絕對沒二話。
哎,早知道該叫她一塊過來。
他沒打斷,暨宗以為自己的勸說奏效了。
頓時信心倍增,再接再勵道:“你舅媽告訴我是你自己離家出走的,怪舅舅沒多問就信了,也這樣誤打誤撞告訴了你媽。那時候興文生病,你媽整天憂心忡忡,又聽到你耍脾氣離家出走,便賭氣沒找你,等回過神想明白你那麼懂事根本不可能離家出走時,已經找不到你了。”
他這邊說,那邊暨嫻就默默垂淚。
雙簧唱得實在是好!
“這些年,我在榕城四處找你,你媽也讓姓褚的幫著找你。”
“你說說你怎麼就那麼狠的心,好好活著也不肯給家裡報個平安?”
暨宗痛心疾首道。
隨著他的講述,暨嫻也哭哭啼啼。
掏出紙巾擦淚:“小北,媽這些年真的很想你,你弟弟妹妹也時常念叨你,你真的對我們一點親情都不講嗎?”
“當年你為詩文出頭反遭冤枉,媽沒替你討公道是媽不對。那也是因為咱們母子仨寄人籬下沒辦法,那些人是什麼家庭,咱們是什麼家庭,真鬨起來又能得什麼好?”
“這些年每每想到這件事,我都後悔不已,心痛不已,小北,你真的不能原諒媽一次嗎?”
暨嫻說完,美眸含淚,慈愛包容的看著暨和北。
暨和北將快抽完的煙往煙灰缸裡摁熄。
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演夠了嗎?”
暨嫻委屈哭訴:“小北,媽說的真心話,你怎麼就不能相信媽一次呢?”
“你想借我的財壓製褚長捷?”
暨和北翹起二郎腿,語氣慢悠悠的,彷佛暨嫻算計的不是自己,而是彆人。
“褚正雄的確爬得夠快,隻可惜褚家人丁單薄,旁支裡沒有人有能力有膽識頂在明麵上當他的白手套。褚家想撈錢但又處處受限,不敢大撈特撈。你突然找上我無非是查出我有錢,錢可以助你在褚家為褚興文爭取更多資源,是嗎?”
她盤算得很好。
自己出錢,褚家幫忙打通國土局的關係。
如此低價拿地,然後將利潤轉一道手入褚家肥他們自己的腰包。
一旦出事,頂在前麵的是自己。
可惜,他不蠢。
暨嫻眼神躲閃:“你們是親兄弟。”
暨和北輕蔑一笑:“外公說得對,你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在褚家多年竟還是如此,看來褚家的日子還是太好過了些,才讓你一如既往地傲慢愚蠢。”
“一個小小褚家,連海市的地頭蛇都稱不上,也敢跑來給我畫大餅?”
“媽,你真是笑到我了。”
這是十多年後,暨和北第一次喊媽。
然後在場三人,都知道這聲媽有多陰陽怪氣。
暨嫻再次被氣得心梗。
美眸圓瞪,不敢置信的看著暨和北。
“小北,媽的提議對你我都有利,你真的要因為對我不滿就放棄送到嘴邊的肥肉嗎?”
“肥肉?”
暨和北哈哈大笑:“你可以在彆人勉強擺師長夫人的譜,到我這兒可不管用。”
“褚正雄跟你早就不合,褚家的資源都在褚長捷手裡,褚興文小屁孩一個,你當我大傻子拿空頭支票套路我?”
“彆說你沒那個本事,就算有,我也沒蠢到當你們的擋箭牌。”
“對了,褚正雄近些年一直想跟你離婚,如果讓他知道,你跟什麼JOYE,邁克之間……”
暨和北拉長語調,看好戲似地看著暨嫻乍青乍白的臉。
暨嫻一驚。
他怎麼知道?
“暨和北,你查你親媽?”
她冷著臉脫口怒道。
暨和北聳肩:“禮尚往來而已。”
過年時見到她,他就知道自己這自私到骨子裡的媽必有所圖,一定不會消停。
他呢,不喜歡未知。
更喜歡將一切牢牢掌握在手裡。
左右查個人而已,反正不費什麼事。
這一查,倒是被他查到不少有趣的東西。
原本他也懶得多事,畢竟若是搞得暨嫻連褚家都待不下去,灰溜溜跑回榕城,她反倒成了光腳的那個。
到時候大概要時不時惡心自己。
惡心自己沒所謂,萬一跑四中惡心到爸媽怎麼辦?
這才決定暫且留著資料,看看她會不會這麼蠢。
孰料她心就是這麼貪,還自信能說服自己?嗬!
暨嫻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她看著麵前這張像自己卻充斥著戲謔殘忍的臉。
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生出這麼個六親不認的兒子。
“小北,你真要這麼對媽媽?”
“互不乾擾,相安無事你做不到,那我隻能讓你忙起來。”
暨嫻:……
暨宗看不得暨嫻被親兒子逼到如此地步,心疼地扶著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再次傷心疾首:“小北,你既然查到這些,也該知道是褚正雄先對不起你媽,你媽隻是情緒崩潰一時走錯了路,以為這樣能報複他,你怎麼能這樣戳你媽傷口,你真是太沒人性,太不孝了。”
“一時走錯路……”
“就像她第一次離婚時,跟你那樣,一時走錯路嗎?”
暨宗&暨嫻:!!:,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