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嵐風輕笑:“是,有時候覺得大家都挺有趣。”
彆看大家平時說誰誰誰太太粗俗沒底蘊,隻會拖後腿,其實真的能擠進圈子被大家接納的也不全是因為家裡的生意。她本身肯定是有些能力的,就算能力平庸,也不會是純惡人。
大都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池姐,沒想到你居然不覺得周太太她們煩人。”
“也煩,但工作上遇到的人會更煩,有時候家裡也比他們煩,所以反倒沒太大感覺。”
池嵐風平日很忙,她找叢琦不是為了討論太太團。
而是為了繁達。
“我離婚了。”
叢琦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緩緩放下:“那挺好的,你前夫不太配得上你。”
也就是離婚了,叢琦才敢直接說。
池嵐風笑了笑,道:“我公婆把繁達給了我,不過我對紡織沒什麼興趣,認識的人裡隻有你跟這行沾邊,就想問問你要不要買下繁達。”
叢琦愕然。
“可以找專業人士代管啊。”
繁達經營能力不錯,這是經過某賺錢達人親口認證過的。
“我接受了調職,處理完繁達就要去深市了。”
池嵐風嘴角笑意暈開:“我女兒在那邊念書,正好,換個新地方我也好重新開始。”
叢琦看她說話時語氣溫,臉上沒有一絲陰霾難過,很好奇她為什麼拖到現在才離。
以周太太她們的口無遮攔,怕是沒少在池嵐風麵前說她老公跟情人的事。
池嵐風不介意被問,但理由還是第一次說。
她道:“結婚沒多久,我就知道他不老實,其實他在外麵花天酒地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根本不需要周太太她們當傳聲筒。”
“那為什麼……???”
“我結婚那會兒社會環境和現在不一樣。”
“長得稍微漂亮的姑娘身邊就總是被是非圍繞著,那時候輿論不如現在開放,不,應該是嚴苛。”
“我父母是紡織廠的普通工人,而李景輝是廠長的兒子,當時趕上最後幾年下鄉,現在想想撐幾年也就過了,但當時誰知道下鄉有沒有儘頭,誰又知道高考還能恢複呢?
我大哥早幾年下鄉後身體就不太好,家裡想把他弄回來,按照我們家的情況,其實我媽讓大哥頂她的崗是沒問題的,是合規的。但廠裡一直拖著不辦手續。
而大哥當時病得很重,我們怕拖久了出事,恰逢李景輝和他媽提親……”
那時候是真的沒辦法了。
她當然知道婚姻對自己的重要性,但是等著救命的是親大哥,是從小就背著她長大的大哥。
池嵐風能怎麼辦?
明知道李家趁火打劫那也得嫁。
她嫁了後,大哥確實回來了。
但因為長期勞累加生病缺藥,還是成了病秧子。
對於這樁婚事,池嵐風這些年沒後悔過。
她看得開,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對李景輝沒感情,自然不會對他出去亂搞而失望。
隻是得知亂搞容易染上臟病後,她就以工作為借口跟李景輝分居了。
反正生女兒時她傷了身體不能再懷孕,公婆對她的“識趣”表示很滿意。
之前不離是因為女兒還在這邊念書,現在她考上大學了,池嵐風便著手離婚事宜。
正好,李景輝外頭的女人懷上了。
私下找小醫院檢查過是個兒子,為了他們的大孫子,公婆怕她不肯讓位,便把繁達給了女兒李陽。
“我女兒讓我把繁達賣掉,以後她也懶得回這邊了。”
聽到時代原因,叢琦唏噓不已。
自家、池嵐風,真是把‘時代的一粒灰,落在每個人肩頭都是一座大山’這句話體現得淋漓儘致。
說起來,爸媽的運氣還是比池嵐風好多了。
還好,都闖過來了。
池嵐風要出手繁達,叢琦也有買下的意願,兩人算是一拍即合。
說著閒事的功夫就把一個廠子的未來定下了。
叢琦拿下繁達後,沒有直接提拔原廠子的管理,而是讓獵頭挖了一名職業管理人。如同暨和北的說的那樣,隻要老板不像李景輝那樣不靠譜,繁達自身就運轉得不錯。
她的學業、事業都在穩步向上,父母也在四月搬到了隔壁,叢琦覺得生活越來越輕鬆了。
如果沒有人搗亂的話。
“……等等,你們沒毛病吧?要找暨嫻女士的親生孩子簽諒解書,找你們親弟弟親妹妹啊,怎麼跑我們家了?”
叢琦對眼前的女人感到無語。
暨嫻去年八月過世,如今快到五一勞動節,叢琦早把她的事給忘了,冷不丁被人找上門她隻感到啼笑皆非。
這麼糟心的事,乾脆懶得通知暨和北。
她沒給褚長清說話機會,直接把人轟出去。
“出去出去,神經病啊啊,怎麼想的?就算我們不認暨嫻,也不會幫殺人凶手好嗎?”
褚長清無奈,身邊男人半攬著她安慰:“你已經儘力了,褚爺爺他們會體諒的。”
“你不懂。”
褚長清搖頭。
平時爺爺奶奶對她跟褚長捷差不多,其實細究的話她是比不過褚長捷的。
小時候爺爺奶奶會要求爸送褚長捷去部隊磨煉,會給他報計算機興趣班,報武術班,但對她則是讓她學跳舞。看著很寵,不過是覺得女孩子學太多沒用,會跳舞會唱歌好找對象就行了。
對待褚詩文,家裡也是這樣的。
不過褚長清也並非因他們的區彆對待意難平,更不是誠心想要暨和北簽諒解書。
她會來這一趟,其實是為了牢牢抓住身邊的男人。
跟陳旭離婚後,褚詩文很清楚自己如果還想在海市上流圈子有立足之地,就得立馬找個不比陳旭差的男人再婚。
她不甘心像褚詩文姐弟倆那樣夾著尾巴跑到國外做普通人。
她做慣了師長家千金,她放不下權力帶來的種種便利和快感。
身邊這個男人是她精心選中的。
他心軟,憐弱扶小,幾次刻意的見麵就叫他記住了自己。
自己越表現得跟大哥兄妹情深,越為爺爺奶奶的要求為難,兩顆心就靠得越近。
“……我可能要讓爺爺奶奶失望了,暨和北少時跟我們不對付,他不可能願意幫大哥。”
“小時候的事我知道,是謝琨幾個自作主張欺負人,又不是你指使的。”
“但是大哥當初也欺負過他。”
“長清,你大哥不值得你四處為他奔走。你可以不必這麼辛苦,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
“嗚嗚嗚……”
暨和北開車回家,就看到自家門口有對男女談情說愛。
他瞥了一眼,沒細瞧。
車子正要駛進院子,那對男女看到了他竟快步上前擋住了去路。
他按下車窗,不悅地睨向這對陌生情侶,不客氣道:“有病?”
“暨和北,我們能跟你談談嗎?”
聽到對方精準喊出自己的名字,暨和北有點詫異。
他認真打量兩人,確定自己並不認識。
既然認不出來,必然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暨和北冷聲拒絕:“下班時間門不談工作,有事先聯係我的助理。”
“我是褚長清,我想跟你聊聊我哥——”
“滾!”
聽到褚長清名字,暨和北一記冷眼。
麵無表情發動車子,大有你不滾開我就付一筆醫藥費的架勢。
千鈞一發之際,男人把攔在車前的褚長清猛地拉到旁邊,車子則徑直開進院子,隨後,大門發出哢吱哢吱聲,自動關上了。
褚長清驚魂未定,撲到男人懷裡嚶嚶哭泣。
男人再次提了結婚,這次她沒再拒絕。
暨和北停好車,暨大寶兩兄弟開著扭扭車來接他,“爸爸、爸爸……”
老大被急躁的弟弟追尾。差點翻車。
暨和北趕緊拎住他。
他穩住身體扭頭:“二寶壞蛋!”
“窩不壞。”
“壞,壞蛋。”
“米有,大寶壞。”
“……”
叢琦在屋簷處畫手繪圖,抬眸,把褚長清來過的事說了,暨和北拍拍吵得正厲害的兩人屁股。
讓他們到旁邊吵去。
他一打岔,小哥倆莫名其妙又和好了,開上自己的扭扭車到處轉。
暨和北順嘴嗤道:“回來時看到了。”
“為什麼會突然找你要諒解書?”
“一審結束,褚家提出上訴。”
暨和北頓了頓,幸災樂禍道:“但是前幾天褚正雄被挖出彆的事,他倒台變成既定事實,他的兩個前親家就站出來告發了褚長捷。”
“……啊?”
叢琦沒心思畫畫了。
湊到暨和北身邊,八卦兮兮問:“怎麼回事啊?等等,他跟你差不多大吧,居然娶兩個老婆了?”
“褚長捷有過兩任妻子,一個在泰國旅遊時意外落海死了,另一個在瑞士度假時溺亡在酒店泳池。隻是因為死亡時在國外,當時褚正雄沒倒,又給了兩家人足夠大的好處,便被當做意外結了案。除此以外,還跟那個叫白什麼的歌星有關,這名歌星跟父子倆都存在親密關係,但她銷聲匿跡很久了。”
暨和北意味深長:“之前身上隻背了暨女士一條人命,褚家覺得運作後頂多坐幾年牢,便不覺得天崩地裂,但一下子被翻出這麼多事,如果一一屬實,褚長捷死緩都不可能,一定是立即槍決。褚家老太太大概慌了神,褚詩文姐弟倆又咬死了不原諒,她病急亂投醫才求到了咱們頭上。”
肯定也不止求他諒解。
大概前親家那邊也要求諒解的。
還在做夢有諒解書就能留下一條命吧。
要他說,活該!
權力一旦沒有能夠關住它的牢籠,便滋生出罪惡。
想想褚正雄年輕時多麼英雄,也是上過戰場為國為人民拚過命的,沒想到槍林彈雨沒摧毀他的意誌和信仰,錦繡富貴倒是徹底腐蝕了他。
偉人說得對,糖衣炮彈的威力實在巨大。
值得警惕。
叢琦聞言,小臉憤憤:“罪大惡極,活該槍斃。”
“還有那兩個可憐女人的父母兄弟也很過分,居然收到好處就閉嘴,好像死的不是他們的女兒,不是他們的妹子一樣。”
暨和北拿過手邊牛奶。
讓她喝一口緩緩激動的情緒:“這很難說,可能覺得鬥不過,怕自家也死於非命,不如當個啞巴拿下好處。”
叢琦臉頰鼓鼓。
她承認暨和北說的有道理,但還是很生氣。
“希望老天爺有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祈盼神佛,這真是最無奈的想法。
不過,褚家的奔走的確沒有起到作用。
因為褚長捷牽扯的事很多,再徹底調查清楚前他不會死,但褚家人知道,他遲早得死。
到了八月,褚長捷二審遲遲沒到來,暨和北卻收到海市某本地發展銀行的催繳費通知。
工作人員稱他有一個保險櫃業務正在進行中,而今年的費用還沒繳,讓他在個工作日內繳清。
“你確定是我的?”
“暨先生,暨信厚。”
暨和北目光一凜,懶洋洋的坐姿瞬間門繃直:“麻煩你把銀行地址說一遍。”
“好,地址是……”
暨信厚是外公的名字。
保險櫃,保險櫃……
莫非那把鑰匙?
暨和北在書房沉思許久,他決定暫時不跟叢琦說,以免她擔心。
次日便以出差為由叫人到那家銀行辦理了續費,他則飛往英國找褚詩文。
他提前給褚詩文打過電話,剛下飛機就看到了姐弟倆。
這次褚興文沒再像幾年前見麵那樣刺頭尖銳,他很沉默,暨和北話也不多,大部分是褚詩文在講,他聽著。
等回到兩人住處,暨和北沒有繞彎子,直接把保險櫃的事說了。
“真的有東西?”
褚詩文小臉茫然,這是她早就猜測過的,但當猜測變成真實,她又感到無所適從。
暨和北點頭:“褚正雄要找的應該就是這個。”
褚詩文抿嘴,神色複雜。
忙回臥室找出鑰匙:“大哥,你等我,我請好假就跟你一塊回去。”
“不用。”
“為什麼?”
“礙事。”
暨和北翻來覆去看著小巧的鑰匙,直言:“如果保險櫃裡有了不得的秘密,你們一出現在海市,必然被盯上。”
“可你……海市有不少人知道你跟褚家的關係,我怕……”
褚興文神色嚴肅道:“大……暨和……大哥,姐說得沒錯,爸的那些老戰友們清楚你跟褚家的淵源,未必沒人盯著你。”
一年的時間門讓他變得沉穩了許多。
也學會了換位思考。
麵對暨和北他依然感到不自在,但已經能客觀看待暨和北對親媽的不待見了。
“我心裡有數。”
暨和北轉著鑰匙,漫不經心警告二人:“安分點,彆給我添亂子!”
褚詩文緊張地瞥一眼弟弟,怕他因這難聽的話跳腳。
的確,換一年前褚興文絕對要一蹦丈高,指著暨和北嚷嚷“你憑什麼看不起我,你狂什麼狂?”
但今非昔比,他已然並非吳下阿蒙了。
褚興文認清了自己的能力,對方話不好聽,但他清楚不搗亂是對的。
他抿著嘴,好一會兒後,彆彆扭扭道:“那你注意安全。”
“……大哥你注意安全,察覺到危險就彆管了。”
“不管怎麼樣,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褚長捷可能會被槍斃的消息傳來,褚詩文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雖然她也失望父親沒受到應有的懲罰,但曆來被抓的大官兒幾乎沒有被槍斃……
她本就不抱多少期待。
比起涉險,如今的她更希望兄妹人平平安安活著。
暨和北看了神色關切的姐弟倆一眼,淡淡“嗯”了聲。
多餘的話沒說,隻道:“我先走了。”
拿到鑰匙,暨和北沒有親自去取,而是讓不怎麼出現在身邊的保鏢之一去拿,他則直接到元市礦場。
他沒有任何反常舉動。
照著原定工作計劃到各處視察。
暨和北很穩得住。
事實上,褚正雄那邊確實安排人盯過他。
一開始盯得很緊,甚至安排了人到榕城蹲著。
結果暨和北因工作緣故飛過海市多次,又和叢琦一塊飛去過京市。
卻一次沒想起到墓園祭拜暨嫻。
明擺著他對暨嫻一絲尊重也沒有,也證明他的確不關心暨嫻的死,加之褚正雄自己泥菩薩過江,漸漸地,盯暨和北的人就撤了回去。
因此,保險櫃裡的東西送回榕城這趟路程非常順利。
“這是什麼?”
叢琦從隔壁回來,就看到茶幾上多了個箱子。
暨和北拿著美工刀從工作間門出來。
“大概是重磅炸彈!”
他沒有在樓下拆,而是捧著箱子上樓,邊走邊問:“暨大寶他們呢?”
“在隔壁,爸陪他們捏泥巴,玩成了小臟鬼。”
叢琦屁顛屁顛跟在暨和北身後上樓,眼珠咕嚕嚕轉著,好奇不已:“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神神秘秘的。”
禮物?
這包裝有點草率,不像他的風格誒。
“說嘛,說嘛~~快告訴我呀。”叢琦揪著他衣服下擺搖來搖去。
暨和北歎氣,無奈:“寶寶,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嗎?”
“真——”
剛冒出聲兒,就看到車阿姨從樓下來。
她肯定聽到暨和北喊寶寶了!
叢琦嘴巴抿成一條直線,耳根有點紅,手指遷怒地伸進衣服裡捏了他腰上的皮一下。
暨和北任她捏,那點力道都是情趣。
等車阿姨下樓,他反手拉住她往屋裡走,兩人進屋後順勢把門踢上。
沒去書房,直接席地而坐開始拆東西。
叢琦一開始蹲著,後麵也學他一樣坐地上。
正要開口再問,暨和北已經回答了:“褚詩文那把鑰匙開出來的東西。”
“那鑰匙乾嘛的,你們怎麼猜出來的?什麼時候知道的啊,怎麼沒跟我說啊?”
叢琦一聽,立馬化身好奇寶寶問個不停。
“銀行通知的。褚詩文她媽繳費過期,聯係人填的我名字,所以銀行催費催到我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