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她說:“你也彆過來了,我現在要去排練室。”
“那你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也不能一直不接電話。”奚薇說:“這也不是什麼過不了的事情,吃一塹長一智,到時候找機會再跟他們經理好好道個歉。誰沒有個大起大落的時候,早點學會承受,以後都是經驗。”
“嗯,你開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她又在桌子前坐了一會兒。
就像指導老師說的,她現在還是個什麼都不是的新人。就算這件事被鬨開,也沒多少人會記得她。等過一段時間後,大家說不定就會慢慢忘記。
她現在,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之後幾天,她儘量捂住自己的耳朵,就算知道背後大家都在議論自己,也不去聽不去想。
儘管每天晚上還是因為緊張擔憂而失眠,但第二天依然還是強打起精神排練。
她目前的狀態就像杵在懸崖邊,沒人可以救她,她隻能自救。
就這樣,她一直堅持到周六晚上五進四的總決賽。
剛剛發生拒簽的事情,大家對她看法都特彆不好,她心底的壓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她努力克製,心裡不斷的默念,今晚的比賽絕對不能失誤,這會是她最後的希望。
人到了絕境,定要生出勇氣來。所幸上了舞台之後,她就漸漸鎮定了下來。
當晚比賽,她吹奏了一曲《姑蘇行》,或許是將所有的壓力轉變成了動力,整個過程表現的異常順利和完美。她在台上能感受到下麵觀眾的反應,自己也明顯感覺今天有超常發揮。
一曲結束,她緩緩鬆了口氣,聽著台下的掌聲,期待著老師的點評。
“你今晚的演奏很成功。”老師也這樣說:“疊音,打音,顫音這些技巧你都處理的很好。但是——”
評審老師忽然一頓,奚菲的心也跟著一提。
“從以往幾期都能看出來,你很擅長用技巧演奏。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曲子裡的韻味還有那麼點差強人意。”
奚菲腦子一懵,心裡突然有些膈應和隱隱的不安。
“或許,也是因為你今天這首曲子沒選好。這首《姑蘇行》是經典的笛曲,雖然很難超越,但隻要是有點功底的選手都可以演奏很好。所以它,完全沒有體現出你的優點。”
奚菲一愣,有些遲鈍的眨了下眼睛,心底一片茫然和無措。
為什麼會這樣?
正是因為經典,所以才更加注重處理細節,展現出自己的特長。這首曲子她從小不知道吹過多少遍了,都是爺爺手把手的指導。爺爺在專業方麵對她的要求向來很嚴苛,也曾誇讚她這首曲子是她表現最驚豔的。
她自認為今天沒有失誤,而且也表現的很穩很順利。
可現在怎麼就成了‘完全沒體現出優點’?
她心裡有很多疑問,但是現在又不能當著所有觀眾的麵反問導師。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學員選手,會比老師懂得多。如果她現在把心中的疑惑講出來,此時此刻,不僅沒有人會站在她這邊,甚至讓人覺得她狂妄自大,明明是她自己能力不足,竟敢質疑點評老師的意見,反而敗壞觀眾對自己的好感。
到那時,她豈不是更百口莫辯?
她看著正對麵的導師席,他們仍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專業而公平。
於是她開始懷疑自己,難道真是自己剛剛發揮失常,自己沒發覺?
在一陣莫名襲來的恐懼中,開始進行了現場觀眾投票的環節。
她看著大屏幕上,自己對手票數一路飆升,直到最後完全碾壓自己。而自己的得票數,卻是自比賽以來,從未有過的低迷。
她有些傻眼,更不可置信。但是擺在她眼前的事實又那樣清晰,她就是失敗了。
在所有觀眾的掌聲之中,主持人宣布,對方選手成功晉級,而她進入待定狀態。
主持人禮貌請她下台,等待下一輪爭奪第四名的晉級名額。
她機械的從舞台上走下來,思緒都還沒轉過彎來,腦子懵懵的。
目前的情況,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以往每場比賽,她都是直接晉級,從來沒有過待定狀態。就連賽友們都誇讚,是因為她表現的很穩很出彩。
但.......
也總有例外的時候,她能理解。
隻是剛剛投票環節把她壓下去的那個賽友,估計是太緊張,所以在演奏過程中出現了個小失誤。哪怕不懂行的觀眾聽不出來問題,但是專業的人,肯定能夠發現。
而這一點,剛才老師點評的時候,隻是一句帶過,卻並沒有明顯點出。
可知,老師的點評對現場觀眾投票是有很大影響力的。
這麼嚴重的放水,她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麼。
所以現在,她要麼忍,要麼找總指導去問。可一旦提出問題,她即將麵臨的會是更難堪的撕扯。
雖然理智上勸自己接受現實,但是情感上讓她憋悶而窒息。
趁著中場休息的時間,她來到總指導的辦公室門外,在門口猶豫了很久,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如果今天沒有晉級,不把具體原因搞明白,她會有種死不瞑目的遺憾。即便是知道這中間可能有什麼問題,她也想要確認是因為自己犯了錯才沒能得到繼續走下去的機會,還是因為自己的能力真的有問題?
等著裡麵的人應了聲,她推門走了進去。
總指導坐在桌前,抬起頭看到是她,臉色變了變:“是你?”
奚菲暗吸了口氣,努力的笑了笑。
自己隻是個螻蟻,即便是要決裂,也不能不考慮後果,莽撞得罪人。已經得到過一次教訓,絕對不能再錯第二次。
她走到辦公室前,說:“老師,是這樣,我有個疑問想請教您。”
總指導不耐煩的皺著眉,甚至嚴厲的甩了奚菲一眼:“想說什麼?我還很多事要忙。”
“就耽誤您兩分鐘。”
他顯得極度煩躁,好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似得:“那就快說!”
奚菲心尖微抖,提一口氣,好聲好氣道:“就是,剛剛比賽的情況您應該也看見了,我自認為今天發揮的還不錯,而且,憑您精湛的專業水平,也一定發現我的對方選手出現了一個小失誤。可是我很意外,剛才點評和投票過程中,我卻與他拉下了那麼大的差距。”
他聽完,厲聲道:“群眾眼睛是雪亮的,你自己能力有限,不好好反思自己,有什麼資格質疑評審老師和觀眾?”
奚菲麵紅耳赤:“我有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也不是質疑彆人。就是心裡有點困惑,想問您弄清楚一件事情。”
他可笑道:“弄清楚什麼?大家都是按照規則比賽,也就你好像全世界欠了你似得一副可憐模樣,還敢質疑評審老師和觀眾!我勸你既然是玻璃心,以後還是彆出來參加什麼選秀比賽了!”
奚菲慪得雙眼通紅,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死死忍著:“我知道比賽規則就是這樣,我懂。我隻是想問,這次進入前三的選手可以自行選擇跟電視台戰略合作的娛樂公司簽約,可我前兩天剛得罪了嘉灃集團,如果讓我闖進了前三,到時候一定也會讓節目組為難。所以.......”
她頓住,沒再繼續挑明。
總指導盯著她看了兩秒,仿佛就算告訴她真相也不怕她能翻出什麼浪花似得,皮笑肉不笑,影射了句:“沒想到你還挺明白的。”
奚菲表情呆滯的看著他,已經很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不想要把自己搞得太落魄太難看,鎮定的點點頭,說了聲謝謝老師,立即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辦公室的門,眼淚就開始唰唰往下掉。
所有的委屈,無助,羞憤,心酸........再也控製不住。
一瞬間,那種絕望的感覺再次從頭頂灌到腳底。
她緊緊抿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拔腿跑向洗手間,以求躲避之所好好調整一下。卻沒想到在走廊上撞見了從對麵洗手間出來的顧岩。
兩人對視了一秒,他看見她淚流滿麵。
她一驚,立刻轉身逃去了陽台。
顧岩隨即追了過去。
奚菲反手關上陽台的門,顧岩飛快的拿手掰住了門縫,用力一推。奚菲身板瘦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這麼一使勁兒,她腳下踉蹌,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後背猛地撞到了欄杆上。
顧岩走進來,奚菲錯愕的抬頭看向他,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