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師的形象跟裴嘉裕想象得有些出入, 原本在他的想象中, 嚴大師應該是一位沉默寡言喜歡埋頭對著畫板,外界一絲一毫都影響不到他的那種。
然而事實上嚴大師學是個...嗯,活潑的小老頭兒。
嚴大師個子比高,年輕的時候還有一米七左右,可人越老, 因為背脊佝僂或者彆的原因,會變得更加矮小。
站在裴嘉裕這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麵前,嚴大師都要仰著脖子看人。
裴嘉裕感覺很不好意思, 連忙鞠躬跟嚴大師問好, 心裡迫切希望嚴大師能快點坐下,儘快結束這種因為身高差而引起的冒犯。@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反觀嚴大師卻並不在意這點, 甚至還笑著墊著腳用手在自己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朝裴嘉裕點點頭真心讚道,“小夥子,長得真高, 還這麼好看, 不錯!”@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對方的直言不諱讓裴嘉裕鬆了口氣, 那種尷尬也消退不少, 恭敬地又鞠了一躬,“您過獎了,嚴大師長得才叫好看。”
這個是全花國的人都承認的, 年輕時候的嚴大師是真的好看,哪怕是在繪畫界的人眼裡, 嚴大師的麵骨以及五官比例是也特彆值得勾勒的。
裴嘉裕說得認真,並且還沒有特意說是年輕時候的嚴大師,明顯是從繪畫模特這個角度來說的。
――對於畫畫的人來說,人的臉皮會鬆弛五官會改變,可麵骨的美卻不會改變。
嚴大師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有點摸透眼前這年輕人大概是個什麼性格了,於是故意逗裴嘉裕,“怎麼,我現在這麼老了你居然都還要覬覦我的美色?”
裴嘉裕:“......”
裴嘉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看了嚴大師一眼,然後保持沉默。
嚴大師也就這麼逗一下,並不是故意為難人,所以不等裴嘉裕想出個答案,當即就轉身帶著裴嘉裕要往自己的畫室鑽。
“你是來討教畫技的吧?凱洛克那老小子早就跟我打過照顧了,沒想到你現在才來。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去畫室,你先畫一副給我看看,你那副《晨夕》被人買走了,我就看了圖片......”
嚴大師的管家在一邊努力穩住自己抽搐地嘴角,克製地出聲提醒,“先生,客人剛來就進畫室,不太好吧?”
不管是對客人來說還是對主人家來說。
對客人而言,似乎太過失禮了。
對主人家而言,畫室那樣私人的空間,隨便就拉人進去未免不妥當。
嚴大師不滿地瞪了管家一眼,卻是氣呼呼地扭頭問裴嘉裕:“你跟他說,你願不願意進我的畫室!”
雖然是問句,可那股子賭氣的意思卻很明顯,裴嘉裕相信如果自己稍微猶豫一下,這位太過活潑的老先生就要撒手不理他了。
更何況相對於大家客客氣氣應酬一番,裴嘉裕也確實是更願意進大師的畫室。
於是裴嘉裕忘記了自己來的路上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客氣禮貌恭敬的話,順從自己心意地點點頭,一雙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裡麵裝滿了向往。
嚴大師滿意了,當即拉著裴嘉裕就急匆匆回畫室,“走走走,今天我畫室隨便你看!”
離開之前還給管家甩下一個得意的眼神。
管家扶額搖頭,每一次他都在努力搶救先生的形象,可偏偏最愛跟他作對的就是先生本人。管家開始懷疑自己這樣的努力還有沒有必要,畢竟先生好像也確實沒任何形象可言。
大師之所以能成為大師,不僅僅是他們一手的非凡技巧,更有一種旁人無法比擬甚至形容的底蘊。
不,或許用意識,用精神這類虛擬詞來形容更恰當。
嚴大師從年輕時候就四處遊學,所學所看可以說很雜,卻也可以說很獨特。
這世上最可怕的是天才,他們可以用一根手指頭就輕鬆碾壓奮力攀爬在崖壁上的凡人。
還有一種更可怕的人,那就是有天賦偏偏還刻苦鑽研契而不舍的人,像嚴大師這樣用一輩子就為了畫好油畫,這種人即便他的身軀老去,可精神靈魂卻是強大到無可匹敵的。
裴嘉裕在畫室裡看見了很多東西,知道了嚴大師曾經為了一個小疑惑就跑遍了一個洲。
“彆人都說我為了畫畫犧牲太多,其實我沒這麼覺得,這就是我喜歡的生活,為什麼他們要用犧牲這個詞?”
嚴大師抓著腦袋上悉數的幾撮白毛,苦惱了一下下,然後又高興地從亂糟糟好似垃圾堆的角落裡翻出一副畫框,那是一副印象派的作品。
裴嘉裕一看就覺得這幅畫給人的感覺很奇妙,抬手頂了頂眼鏡,裴嘉裕俯身湊近一看,畫框右下角果然飛舞著一個名字:羅德烈?艾莫勒。
抽象派的代表人物,現在都還在教科書上掛著號呢。
“這是艾莫勒送給我的,我很喜歡,它跟著我走遍了半個地球,你看,這裡,用了他最擅長的壓色......”
雖然一開始這幅畫是從垃圾堆裡摳出來的,這一點讓裴嘉裕很懷疑嚴大師所謂的很喜歡,可知道這幅畫是在跟著嚴大師走遍了半個地球後,再來看,裴嘉裕相信了嚴大師確實很喜歡這幅畫。
畢竟這幅畫能在嚴大師半流浪式遊學中保存到這麼完美,嚴大師一定是懷著珍惜之情一路小心保護著。
嚴大師帶著裴嘉裕看了他畫室裡的所有東西,原本說要讓裴嘉裕畫一副的,可嚴大師顯然小孩兒心性很重,說一出是一出,就這麼帶著裴嘉裕參觀自己的畫室,居然就這麼度過了一整天,中午飯都是管家端著餐盤送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