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還讓蒸了兩籠白麵饅頭,今晚有口福了。
穿上棉衣,吉誠出了門,正屋裡,吉忠明正等著他。父子兩說話也沒避著人,吉安掀簾進屋時,正巧聽見她大哥說什州府裡大人下察民情,稅課司的人這回行事規矩,少有為難人。
“州府裡的大人?”吉忠明蹙眉:“駱斌雲駱大人嗎?”
吉誠搖首:“不清楚,聽說中午就離開了。”他私以為應該不是駱斌雲,那位可金貴著呢。
“這個天離開?”外麵風雪交加,吉忠明蹙眉。不過能下來體察民情,也實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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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遲陵縣二十裡,有山名善林,遍布寒竹。善林山上有寒因寺,寺裡供奉三世佛。平日附近州縣百姓心有想念,都是往這跑,香火極旺。寺裡為了方便香客歇息,在山腰辟地建客院。
尋常時候,白日裡客院少有空著的。但近日寒涼,氣候又惡劣多變,上山的香客寥寥,來去也匆匆,到了晚上客院空蕩蕩。
今日落雪,善林山這片更是少有人踏足。山頂的寺院,天黑後都不見燈火。倒是山腰處的客院東廂,透出微末昏黃。
守門的婆子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縮進棉衣裡,倚靠著門牆打盹。屋裡傳出的聲聲嬌哦,絲毫未影響到她。兩帶刀錦衣男子,一南一北,靜立廊下,閉目養著神。
雪不停,夜漸深。東廂吟哦還在繼續,且愈發激烈,偶有男子葷話摻在其中。亥正,房中安靜了下來。門口的婆子終於動了,站起身,輕悄悄地推開門,進屋三五息間就出來了,接著守門。
不一會,有微渺香氣自房中散出。
靜立在南的錦衣立時睜眼:“什麼味道?”
婆子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不用大驚小怪,我家奶奶身子骨弱,難能安眠。陝東府回春堂給配了寧神香,這寧神香裡有黃香草。”
男子湊鼻子聞香細辨,確定是黃香草的味,才閉上眼。猖狂了幾個時辰的風,後勢不繼,漸漸停了。雪依舊在下,夜靜謐得可怖。
子時,吱呀一聲,客院的門被從外慢慢推開。門外黑衣人頭戴鬥笠,並未蒙麵。暗夜微光下,原就挺直的鼻更顯深刻,緊抿的薄唇驀然鬆開,唇角一點一點地上揚。
跨步入內,從容地關上門。然後走向南廊,來到昏睡在地的錦衣男身邊,蹲下身,伸出修長乾淨的手,至錦衣男脖頸處,慢慢收緊徒然用力一捏。
昏睡中的錦衣男立時沒了氣息,頭倒向一邊,掛在頸上。
解決了一個,黑衣人抬首看向對麵。眼尾上揚的瑞鳳目中不帶一絲情緒,站起身,沿廊走……
昌平二十三年,齊州府這場初雪下了一天一夜才歇。地上雪積有半人深。
吉家老二吉俞,跟拔蘿卜似的挪動兩腿,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回到家裡。
進門就見院中豎著十來座大小不一的雪人,他那個長得隨娘的圓潤閨女,被裹成了球,正含著糖在雪人群裡歡快繞圈。
“欣欣,快回頭看看爹。爹給你帶桂花香糕了。”
在廚房忙活晚飯的洪氏,以為自己聽錯了,跑出來一看驚喜道:“你怎麼回來了?”
她相公同孩他大伯一樣,都卡在了院試。後來走了家翁的老路,到鎮上私塾坐館,教蒙學。
原吉家離鎮子就三裡路,日日來回也不耽誤事。隻前年私塾建了宿舍,開始有學生住宿後,相公就被要求搬到私塾裡住。不過好在私塾分給先生的都是獨門的小院,她有時也會帶著欣欣過去待幾天。
“天太冷了,昨夜裡有學生燒炭取暖,門窗都關嚴了。萬幸唐夫子起夜查了趟房,沒出什事。”
吉俞跺了跺發麻的腳,將背著的包袱交給婆娘,抱起衝撞來的胖閨女:“下午雪停,唐夫子就讓管家安排車馬,送住宿的學生回家取冬衣了,我們也跟著休息兩日。”
“二哥。”吉安從正屋東耳房裡走出,三個哥哥,她最喜歡的還是這位的性子。沉穩之外不乏爽朗,行事偶有跳脫,但多不出格。
唯一一次出格,就是在她三歲時,二哥第二子信啟落地,忽感負擔沉重,故在年節前寫百副春聯。然後偷了她,到縣城裡給他賣春聯。
彆人家一副春聯賣四文錢,他要她賣五文。前世今生,那是她第一次將美貌變現。
最後春聯全賣出去了,她也分得了三文錢。回到家裡,之後三天二哥都沒能下炕。
盯著小妹看了一會,吉俞又轉過臉瞧向他的塌鼻圓臉閨女,是愁眉苦臉。
“欣欣,今年陪爹去賣春聯吧?你大力吆喝,爹用力寫,咱們能掙一文是一文。你的嫁妝,爹肯定往厚裡備。”
吉孟氏才走出屋就聽到這話,氣笑道:“你就不怕春聯砸手裡,血本無歸?”他竟還敢提賣春聯這茬事,看來是那年老頭子打得不夠狠。
作者有話要說:喵喵喵,求收藏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