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楊寧非想著自家前院的那塘荷花,池裡也有兩隻鶴,眨巴了兩下眼睛,沒生起一點興趣。

沒得回應,吉欣然尷尬地去端茶杯,牽強地笑著。

“有機會,你可以去嘗嘗範州府壇縣的驢肉。還有齊州府王嘉鎮上的蜜烤小豬。”吉安也沒去過很多地方:“海雲閣你應該去過,王家鎮上有家珞子坊,沒海雲閣大,但賣的東西種類繁多,而且…比海雲閣要便宜很多。”

“用蜂子蜜烤小豬我在津州府回仙樓吃過。”楊寧非認真評道:“比掛爐鴨好吃。”

提及珞子坊,費氏就有話說了:“你跟楚陌去過珞子坊了?”珞子坊的東家也不簡單,江寕大商賈,太子妃的娘家在裡占著份。

“去過。”

兩人說起了海雲閣與珞子坊的區彆,吉安有意跟費氏提了編織。若通州府那的鋪子開得好,遲早是要入京裡設分鋪子。自家在京裡,人脈寥寥,暫時還耍不開。

費氏瞧了吉安腳上的襪子,雙目一亮立時就拿了主意:“我們明日細說,今日先看進士遊街。”永寧侯府吃用大,每月千兩銀子花銷,雖有不少產業,但也不全是賺。若是遇上邊境不安,家裡還得埋些軍糧在北地各糧倉,以防萬一。

現有路子,人又主動遞了好意來,她自是不會錯過。

日頭偏西了,延吉街東路口終於喧鬨了起來。楚陌一身紅衣打馬在前,榜眼、探花一左一右。三人長相皆出色,引得路道兩邊的小媳婦大姑娘尖叫連連,扔花還不夠,有幾個悍的直接丟帷帽過去。

之前騎上馬時,談宜田還在慶幸馬都差不多高,他身量矮的缺點被掩得實實。可入了東直門有花拋來時,他就預感要不好。果然……頭一歪,一支花枝擦著臉飛過。不等換口氣,一隻飛帽從右掠來,啪一下打在臉上。

這肯定是男子扔的,女子沒如此大勁兒。目光追去那方,有男子縮頭,談宜田狠了一眼。再看前頭躲過的那人,輕揉著臉,心裡在掙紮,要不要抬腳踹一下楚陌的馬屁股。這一路,他和江崇清承受太多了。

騎馬緩緩走在楚陌右下的江崇清,烏紗帽都不正了,學楚陌板著臉,默默地不斷告訴自己,還有兩條街就走完了。隻前方有禮部官員壓著速,這馬走不快。

快到豐鮮樓了,楚陌已經瞧見豐鮮樓被風吹起的紅錦。餘光瞥見一支玉蘭飛來,一抖韁繩,馬快了半步,玉蘭擦過他恰好落在了談宜田的烏紗帽上。

腦袋一甩,將花甩離。談宜田深吸一口氣後慢慢籲出:“楚陌,你片花不沾身呀。”

“你也可以。”楚陌拉了下韁繩,又避過兩支花一頂砸來的帷帽。江崇清左手壓住烏紗帽,苦笑問道:“你學過騎馬?”

輕嗯了一聲,楚陌眼睫一顫,雙腿夾馬腹,馬兒快走。一盆連花帶水自沿街店鋪樓上潑下,這次談宜田和江崇清快了一步,跟著楚陌逃過一劫,苦了隨後的詹雲和幾人。

禮部的官員看見,隻笑嗬嗬地警告了一句:“不許再潑水。”語調軟趴趴,一點震懾力都無。

紅裝當頭,一眼入目。站在狀元樓三樓琉璃窗邊的趙清晴,做夢都沒想到海雲閣裡遇見的那人竟…竟就是狀元楚陌。之前的戲言,全在腦中過。

著紅不豔,冷峻清塵。外界傳言一點不過,他真的像是個誤入紅塵的仙兒。思及那日他攬著的女子,趙清晴不由斂目。聽父親說,楚陌雖出身不高,但家中豪富,爹早喪娘已逝,唯曾祖還在世。

那女子也忒幸運了。丫鬟捧著花站在旁,原她也沒打算用,但現在…伸手過去,撿一枝。

良王妃見之蹙眉:“清晴,你不是尋常人家女兒,行為舉止都要顧及家門體麵,三思後行。”

一個手無實權的文淵閣大學士家閨女,做了良王妃,也盛氣起來了。趙清晴拿了剪子剪去長枝,彎唇笑之:“表嫂,你知道表哥為何會娶你嗎?”遂皇上的願是一點,另一點便是因趙家在文臣中勢薄。

沉住氣,良王妃走至她身邊,看向從東來的那群進士,輕眨眼:“你瞧上了誰?”看不上她這個表嫂又如何?每回見了,趙家從上到下不還是要給她行禮。

趙清晴不答,剪好花,推開窗望著那人越走越近,麵上生熱,眼波閃爍。到了差不多位置,她大膽地朝著楚陌嗨了一聲,接著就把花扔向他。

狀元楚陌?良王妃緊抿著唇,隻見楚陌輕鬆避過那朵開得正盛的趙粉,雙目一緊。狀元樓裡都是權貴,樓上拋花,他竟不屑,果真輕狂。

拒絕了?趙清晴目送著楚陌,用力吞咽了下,他是在給她妻子守節?一朵花而已,那女人也在意?

“聽王爺說,楚陌與他妻子吉氏相識並不體麵。”良王妃無意攪合誰,隻邊上這位瞧上了,身為表嫂,得讓她瞧清楚一些人:“昌平二十四年初冬時節,楚陌被吉文禮請到了家中做客,吉家相上楚陌了,有心撮合他與吉氏。

楚陌不喜,很快就告辭了。隻未想在經過一處深河時,見吉氏與其小侄女落水,終於心不忍跳下河去,救了兩人。”

趙清晴輕哼一聲,輕蔑到:“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是沒有這麼湊巧的事。”良王妃轉眼看想趙清晴:“那天遲陵縣知縣也在吉家,正給侄子相看吉氏。吉氏當著眾人的麵,直勾勾地盯著楚陌,氣得知縣的弟媳都開口讓她出去了。

事過去幾年,那鐘蔣氏心中氣還難平。提起吉氏,直說她心思深,手段下作,仗著有幾分顏色,就慣會耍狐媚。沒成親,便溫柔小意哄得楚陌一車一車的禮往吉家送。”

趙清晴目光仍追隨著那道身影,吉氏很美嗎?那日在海雲閣,隔著帷帽,她看不著臉,但身段…確實柔軟。海雲閣裡人來人往,她卻旁若無人地貼著楚陌。

“清晴,楚陌明知自己被人算計了,卻仍經不住誘惑,沉溺於吉氏的美人懷。由此可見,他文識雖高,但目光短淺,不堪大用。”良王妃輕掀眼皮:“才小小貢士,就敢得罪張仲。他是盛名一時,但以後的路呢?”

以為是站隊太子,可笑至極。沒到哪呢,就管太子要東要西,還儘是一些吃食,背地裡不知多少人在笑話。太子順著…亦不過是當逗隻狗玩。

“溫柔鄉英雄塚。”趙清晴可沒覺楚陌愚:“不怪他。”

輕嗤笑之,良王妃再言:“吉家於他有何用?他年紀輕輕的,等到會試之後,娶個京中高門,還用憂以後仕途嗎?”現在呢?想慢慢往上爬,都得張仲樂意才行。

快到豐鮮樓了,楚陌目光終於不再正視前方,瞧見安安趴在二樓窗邊,懷裡拱著一隻…楊小爺,心生酸意。楊寧非快滿七歲了,連丈高的牆都能翻,還用得著她護在懷。

“楚小叔,看這裡。”楊寧非十分興奮,扯著嗓子叫喚:“我跟楚小嬸在這裡。”一旁的費氏捂著耳朵,墩子的大嗓門實足是承了楊家。

楚陌撇過頭表示下不快,到了豐鮮樓又轉過來,望向吉安,一點都沒把小胖墩放眼裡。吉安朝著他擺了擺花,然後輕輕丟了過去。

談宜田和江崇清早察覺楚陌不對了,見他馬頭傾向豐鮮樓高舉手去接下落的牡丹,一時竟忘了躲閃,被飛過來的花兩麵夾擊,啪啪打臉。

接著牡丹花,楚陌給自己簪上,仰首笑對妻子無聲道:“在家等我。”說完才想離開,又是兩朵差不多的牡丹飄下,隻聽一童聲喊道,“楚小叔,快接快接。”

看在永寧侯府麵上,直到那兩朵牡丹快落過馬頭了,楚陌才懶懶地伸手接了。不過並沒往自己頭上簪,返身分給談宜田和江崇清。

“簪吧,不用有負擔,永寧侯世子家的楊小爺丟下來的。”

永寧侯府?談宜田和江崇清相視一笑,伸手接了,他們的家眷不在延吉街,還要往前走一程才到地兒。

樓上吉欣然手裡緊緊握著芍藥,看趴在窗口的三人,好想出聲請她們挪點空出來,可…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吐不出來。聽著聲,知道人快過去了,不敢再耽誤,移步上前。

“小姑,我還沒給雲和投花。”

吉安朝著楚陌擺了擺手,又比了個心,才與費氏母子一塊退了,把窗讓出。趴到窗邊,吉欣然見詹雲和都過去了一丈地,忙叫:“雲和…”

聲音小小,被街上吵鬨完全蓋住。急得她直接扔花,詹雲和回頭看了一眼,見那花落在馬屁股後卻沒伸手接。

吉欣然失落,趴在窗邊久久不能平複。綴在一行進士後的吉彥,瞅見閨女這幅模樣,一點都不心疼。一步錯步步錯,她為著那些無謂的猜測,能廢了他的大好前程。待親爹尚且如此,作為她的枕邊人,詹雲和就不怕嗎?

娘家最實在的依傍折了,他倒要看她怎麼在詹家站穩腳?小妹那樣的性子,都與之爭執過幾回,是絕不會讓她借勢。

人群過去了,吉欣然才想起她沒給爹扔花。一口氣提到嗓子眼上不來了,腳下一晃,丫鬟忙扶住。

吉安隻當自己瞎,與費氏說著話。楊寧非把省到最後的一隻鴨腿拿了來,倚著他娘親的背:“楚小嬸,楚小叔是不是從小就學了騎馬?他控馬好厲害,一路過來,身上竟乾乾淨淨。”

他爹沒白費心思,費氏知足了。

這小家夥眼神明亮,吉安笑著回道:“四歲有了小馬駒,一直養著,快六歲才上馬。”楚家在遼邊還有馬場,說很小。但她發現太爺和楚陌嘴裡的小,有差於她的認知。

小馬場有十頃草地,近兩千匹馬,都是良駒。馬種幾乎全是從關外引來的。至於怎麼引…她沒問。

“我也快有小馬駒了。”楊寧非向往著,兩眼笑眯眯,大口咬了一塊鴨腿肉,用力嚼著。得好好吃飯,長長高,不然爬不上馬就要鬨大笑話了。

吉安連說恭喜,與費氏相視笑著。有這麼戶好相處的鄰居,也是她家的福氣。

吉欣然緩過氣來,失魂落魄。在來時路上,她就想好一定給爹投花,不為旁的,就望他能記著她點好。可現在…瞟了一眼小姑,要是剛剛她投完花就讓出位,自己也不會錯過雲和,又錯過爹。

新科進士走過延吉街,拐向洪冠街。談宜田見楚陌又去摸帽上的牡丹,不由笑道:“把心放肚裡,花沒掉。”

他說了,但楚陌還是要摸過才安心。江崇清搖著腦袋,一臉的不可思議:“楚陌,你聽過暗裡的傳言嗎?”也不知哪來的風,說楚陌娘子是使了不乾淨的手段,才得進楚家門。

他瞧著怎麼不像?楚陌的心機…可深似海。

楚陌斂下眼睫,眸底有笑,殷晌早就回稟過了。那般傳無外乎是想動搖他後院,後院不穩家不寧。還有他這張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單指男子,女子亦然。可惜他心若磐石,隻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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