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鄒氏點首:“也要防著點樟雨。她心思太深了。”吉氏怎麼說,也算是她半個前東家。她一點舊情都不念,很少有了。

“母親放心。”

一夜過去,翌日早朝宗室的幾個王爺全告了病。大臣們隻字不提九龍令了,隻頌楚陌用兵如神,再議暗子背後所謀。

聽著那些說不到點上的話,景易都想罰他們一年俸祿。目光落在楊淩南身上,南邊又往京裡運了六車戰利,永寧侯比善之細心,沒忘了宮裡。這回楚小奶奶誕子,楊小爺是不是該挑份重禮送上門?

他正為上楚府探望,備什麼禮發愁。

察覺到目光的楊淩南,頭也不抬。殿上那位幸虧是君王,若為臣子,肯定是個大貪。小楚府一箱戰利都沒往宮裡送。他爹讓他意思下,還想著皇上不會收。

那真的是想得美。來者不拒,隻恨永寧侯府送的少。

墩子說,他們就該學楚小叔。他也想,但沒那底氣。

“皇上,不知楚大人什麼時候回西北?”兵部尚書呂俊峰,頭殼都疼。北伐軍主帥無召回京。明麵上是送降書,實則…隻有楚陌自個清楚。禦史也不費勁彈劾他了,現在滿朝隻想他及早回去西北領兵。

這個景易知道:“等孩子過完三朝。”

此話一落,不少大臣都鬆了口氣。散朝後,景易回清乾殿換了身便服,便領著龐大福、小尺子出宮了。到楚府進門就見一張黑臉,嚇得景易腳下步子都小了。

“怎麼了?”

門房跪一地,楚陌冷漠地看著皇帝,遲遲才拱手行禮:“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

“可以了可以了,朕活不到萬歲。”景易大方地掃過小院。這宅子小是小了點,但人丁簡單,住著應很愜意。

“小虎子呢?朕給他準備了一黑一白兩隻小玉虎。”

楚陌現不想見那蠻鬨兒子,一夜吃六遍奶,他是要一夜長大嗎?安安才睡著就被吵醒,來來回回。他狠小東西兩句,母子一道眼淚巴巴。鬨了一夜,這會安靜了,太爺、嶽父嶽母全都沒起。

“不用給他送虎,皇上要是有心,就送他兩個乳母吧。”

他不提,景易都想不起來:“你家裡沒事先備乳母?”

“小門小戶的,沒想到這茬。”楚陌盯著皇帝:“你有信得過的乳母嗎?”

這不巧了,景易正想給小大斷奶:“有,一會就給你送來,隻要兩個嗎?皇後親選的,有六個,都是伺候我家小大的。”

楚陌想了想:“你著人將她們都送來,臣擇兩個便可。”

“行。”把他在愁的事解決完了,景易湊近:“陌啊,咱們去書房坐下好好說說話。”

“臣也有事要與您說。”楚陌領人往正屋東耳房小書屋。進了門,瞧見布置,景易嘴都合不攏,走到圓毯那。瞧了瞧自個沾了塵的靴子,他都不好意思踩上去。但還是想試試那搖椅,踮著腳尖過去,一屁股坐下。

往上一躺,輕輕搖,真的是身心都快活了。

“善之,你說進奎文皮子下到底是姓進還是姓黎?”

“有區彆嗎?”楚陌到書案後坐:“都不過是一個下場。”倚靠著椅背,“皇上,你的暗衛裡有用樂譜下令的嗎?”

雙目一緊,景易側首看向楚陌:“之前進奎文到過蒙府。”他怎麼沒想到?用樂譜下令,還真是聞所未聞,“龐大福,你以為呢?”

身為暗衛首領,龐大福最是清楚這些:“暗衛裡沒有,但據奴才所知,前朝末帝所出的永寧公主,精通管弦,她身邊伺候的梅蘭竹菊都是聽樂行事。”

景易麵上陰沉得可怖,龐大福提到的永寧公主即是凱景三年九九重陽之變的禍首,啞女黎隱。是的,啞女不啞,隻不愛言語。

這永寧公主出生在皇宮,但卻非長在皇宮。其一落地就被前朝黎氏奉養著的所謂國師,斷為四爪金蟒。

四爪蟒,乃儲君。彆說黎氏的男子了,就是末帝都容不得她,終未等滿月就賜封號“永寧”,送往暮沉山彆院養。吃穿用住全不虧,隻不能離開彆院。

黎朝破滅之後,群雄割據,南懷景家獨大。沒用幾年景家就拿下各方,立下國號。啞女…救過景氏七雄中的三位,那三位都情陷於她,另有兩雄愛慕她清醇良善,真是可笑至極。

有五雄環繞,啞女卻對程隱一見鐘情。程隱早預見大禍,幾次欲殺她。隻五雄哪肯?聖祖在查到啞女身份後,亦想以她為餌,引黎氏殘餘勢力上鉤。

黎隱!好名字,合了她的身份、遭遇。

永寧公主?楚陌想起一事,老和尚殺雞前,都會給雞取一名,永寧。黎永寧和景程隱該是有深仇大恨。設想一下,進奎文是黎永寧的兒子,盯上吉安,無非是因吉安是他妻子。

他與老和尚的關係,過去少有人知。進奎文之前不知他是景程隱的弟子,那盯上吉安,肯定不是為母尋仇。此人又與獨眼老怪相像,那獨眼老怪是他爹還是舅父?

能掐會算…十有七八與方圓老和尚一樣,深諳觀星象。手指輕彈著椅把,楚陌彎唇,他的“死穴”暴.露了。不過沒事,較之沒有死穴的活著,他更喜現在的日子。

雖然小虎子很鬨,但也是安安拚了命給他生的。

“陌啊,你能不能彆一個人在那想,也說出來予我聽聽。”景易目前最無奈的是,查進奎文什麼也查不出來。即便知道其與獨眼老怪像,但獨眼老怪是誰?

不知道啊。

楚陌輕眨眼:“你先說說你查到了什麼?”

“進奎文可能有養死士……”

兩人在小書房裡談了足一個時辰才出來,景易看了小虎子後便離開了。

西樺街角,被攔下的辛語,麵目平靜地看著兩步外的老貨,語調冷漠道:“你來找我,又為何事?”

樟雨淡而一笑,絲毫未因所謀不成而落寞:“姑太太和辛語姑娘都是聰明人,樟雨服氣。”迎視著那清亮眸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你活得通透,我也不與弄虛的了。要害姑太太的是謝家二姑娘,也就是我現在的主子。我與你說黃豔兒的事,是想借姑老爺的手,報我滅門之仇。”

楚陌看似什麼都不在乎,實則毒辣得很。辛語若真害了姑太太,他必會滅殺所有與姑太太死有關的人。她與黃豔兒也逃不過。

“滅門之仇?”辛語凝眉。

“年幼時我家裡窮,爹娘給我送去縣裡富戶府上,陪富戶家小姐練琴。”樟雨抬起右手,揉了揉拇指:“這手就是那時落下的病。十三歲時,宮裡選宮女。落到富戶家小姐頭上。富戶給了兩百兩銀,讓我頂替。兩百兩銀那時可以在閎衛府買五十畝良田,我去了。”

辛語聽著,忽覺自己真的是好命。

“十九歲出宮進恭王府服侍,我求了恩典,回了閎衛府一趟。那時我妹妹黃豔麗九歲,模樣隨了我,隻下巴根沒有黑痣。離家不久,閎衛府大澇,生了瘟疫。等瘟疫過去,我又回了閎衛府,找遍了,隻得爹娘兄弟全死,僅妹妹活了下來。”

樟雨老眼裡含淚:“我四處打聽,花儘積蓄,用了八年才找到妹妹。可一眼瞧見那妹妹,我驚了。那哪裡是我家豔麗,她明明就是閎衛府宏文縣紅葉山上三易庵的小尼。那張臉那雙狐狸眼,我見過一次就不會忘。”

“這跟滅門之仇有何關係?”辛語看樟雨不似在說假。

“一開始我也以為小尼隻是頂了我妹妹的身份,想罷了。可不久之後,恭王側妃懷得好好的孩子,莫名小產。我一梳頭丫鬟,還不是側妃的貼身婢女,竟被王妃著人往死裡打。打得斷了氣,扔去了城外亂葬崗。

也是我命大,沒死。靠著從死人堆裡扒下的東西,勉強養好身子。我想回閎衛府,又沒盤纏,就在津州尋了一家教坊做教習。

沒幾年,我就聽說了黃豔兒被扶正的事。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可老天就是愛捉弄人。在我攢足身家,打算回鄉時,在津州…又遇上黃豔兒了。她沒有像第一回見那般躲避我,而是冷冷地看著我。

我也不討人嫌,默默走開。但才出津州,就遇上截殺…也許是我命硬,竟又逃過了。隻那些人一直追著,我想不通,是誰要殺我。一路逃到陝東,我設計殺了兩個,逮了個活口。逼問之下才知,他們是拿銀子辦事。

除了黃豔兒,我想不出旁的誰了。後來在齊州府遇著一老鄉,他是當年從閎衛府那逃出未歸的流民。其與我說,閎衛府宏文縣最先染上瘟疫的就是我家。

我家豔兒在染上瘟疫前去過紅葉山。紅葉山上三易庵裡的姑子,多少都會點藥理。再加幾年前祁中垣的嫡長子祁澍,莫名染上天花,你說我該不該找黃豔兒報仇?”

辛語怒了:“你報仇關我和姑什麼事?拖我們下水,你和黃豔兒沒區彆,都一樣叫我惡心。”說完便離開了。

回到府裡,便將事稟了楚陌。

皇帝挺利索,中午就把大皇子的乳母全送來了。楚陌看過小尺子遞上的檔,又問了幾句話,留了兩個。小虎子嘴也是不挑,有口吃的就行。

兩個乳母樣子乾淨,又極會帶孩子,聽娃兒哼唧,就能辨出是尿了、拉了還是餓了。吉安鬆了口氣,跟著學。

京裡很平靜,楚陌是匆匆回匆匆走。

他一走,不過半月,進奎文再拜訪蒙府。潛在暗處的幾個精通音律的暗衛,細細聽著。一人記一段,將完整的樂譜書出,上呈首領。

《離恨》,一首安魂曲。景易嗤笑,他要安誰的魂?

三月初二寅時末,東午門外,大臣們聚集,沒有楚陌的遲到,他們少有左右前後張望,不是目視前方,就是閉目養神。

站在鴻臚寺卿後的大理寺少卿祁中垣,抬手揉捏眼角,也是怪了,今日這右眼總是跳。揉捏幾下,又夾了夾眼。手才放下,眼皮又跳。

自嘲笑之,他這是要倒黴嗎?

前排六部尚書均在列,進奎文頷著首,麵上無情緒,但心裡卻煩悶。自楚陌走後,京裡看似平靜,實則並不。他的死士沒了十七個,贇叔說景氏暗衛營的前任教頭王姣,帶人下的手。

王姣,是景程隱的大丫鬟。他們在獵殺他的死士。

鐺鐺鐺,一輛梨木馬車拐進東陽路,慢慢地朝著東午門去。像是算好了時辰一般,將臨卯時,馬車抵東午門外百丈停下。一個蒼發老婦,在一布巾老翁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步一步走向東午門。

“皇上,婦人津州費高氏要告大理寺少卿祁中垣之妻,四品恭人黃隱語,殺主害嫡……”

聞聲,祁中垣心一頓,忽地回頭,立馬迎上:“嶽母、大哥…”百官回首望去,隻見老婦不等祁中垣靠近,就跪下了。

“皇上,大理寺少卿包庇毒婦,苛待嫡子。前刑部尚書費還、現刑部尚書進奎文皆是佞臣,官官相護…可憐我女兒慘死,外孫有家不能歸,卻還得成全毒婦賢名。皇上…毒婦噬主,踩失母嫡子上位,這與佞臣篡位有何區彆?老婦申冤無門,願滾刀山走火海,求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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