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顏無恥!張仲麵上保持著和煦,心裡罵罵咧咧。因著撤回查駱斌雲失蹤之事的人手,長姐與他鬨了不合。最近駱氏又逼著長姐記嗣子,長姐不願。溫婷也尋到府上,直說她爹還沒死。
他頭正脹得很,不想這禍首卻拿他行方便。姓楚的…心裡虧不虧?
“就要一對母子嗎?”
楚陌彎唇:“對。”辛語娘沒多求,他也不多事。再者,手裡握著百畝良田,背靠辛語,就算娘倆單過,也少有人敢欺。若需要,他還可以著方管事幫辛語娘立個戶。
“這是小事。”張仲兩眼似已經看到了長姐怒顏,扯著僵硬的嘴角笑得牽強。長姐恨不得楚陌斷子絕孫才好,又豈會輕放過於家大兒媳婦?可他不應又不成,楚陌說了是有人尋上津州駱家。
不給人,彆舌頭一轉,話頭一調,告津州駱家與誰誰家裡合謀,欲害他妻子。那…京城張家能脫得了乾係嗎?
心裡更恨駱斌雲,他這個內閣首輔今時今日會受製於人,全是被那不爭氣的東西帶累。
“那就麻煩張閣老了。”
為了要人,張仲親去了一趟津州。如他所想,一提及,駱張氏就欲將那娘倆打死。還是張仲大怒拍了桌,以斷親要挾,其才將人交出。
辛語再見到她娘,歡喜不已。月娘把一雙兒女緊緊抱在懷裡:“差一點啊…主家都把我和你弟弟拉出去了。娘差一點就再也見不著你了。”不過她不後悔,當奴才命就由不得自己。她好歹保全了一個。
“先去我屋裡。”辛語抹了把眼淚,看了眼雙目紅腫的小弟,一手拉一個:“收拾一下,咱們就去給姑磕頭。”人出來了,她總算可以將提著的心放下。
這時吉安已經聽說了事,正抱著小虎子在屋裡轉,等著他們娘三個。
三人來了,進屋沒等到跟前就跪下。
“快起來。”吉安把小虎子交給花朝,上前扶人。花夕落後半步,黑亮的眼睛掃過臉生的一大一小。
“您坐著,讓我們給您多磕幾個頭。”月娘抽噎著,今天真的是太險了。那駱張氏…就是頭失了崽子的母老虎,爪牙利得很。
吉安強將娘三拉起:“這是我允你的。”轉眼看向辛語,“去給你娘搬張凳子來。”
抽了帕子,月娘擦了擦眼淚,接了閨女搬來的凳子,待楚夫人落座了,才坐下。
看過辛語攬著的小子,身子不敦實但也不乾癟,皮子臉模子都隨娘。吉安問月娘:“以後有什麼打算?”
月娘抽了下堵塞的鼻,低頭笑道:“跟了大良他爹快十年了,才成親那會,我帶著辛語,遭他家裡欺,他也不吭一聲。後來,有了大良,他隻護大良,是一點不顧我身上掉下的另外一塊肉。”淚眼再滲出。
“這心…早就涼了。今兒我要帶大良走,他不聲不響地跑去請人寫了放妻書,還偷偷給大良換了件褻褲…這些年攢的,大半給了我們娘倆。我是打算帶著大良去楚田鎮過活,還想送大良進私塾。他爹給了銀子,我得對得起這份心。”
是個實誠人,吉安莞爾:“去楚田鎮好,那裡有地,人也多忠厚。再有楚府照應著,日子不會差。”
“這都得多謝您。”月娘說著又滑下凳子,要給吉安磕頭。她一動,兩孩子也跟著跪。
“呀,”小虎子手擺擺,晶亮的鳳目盯著地。花朝輕輕撫著小主子的背,歪頭擋在小主子的眼前,做起鬼臉,逗他樂。
吉安無奈:“辛語、大良快扶你們娘起來,咱們坐著,一道說說話。”
說話…月娘還真有事要與楚夫人說道說道,就著兒女的力站起,坐到凳上:“夫人不知,今兒我與大良差點被那駱張氏拖出去亂棍打死。”
“怎麼會?”吉安蹙眉細想,難道駱張氏知道駱斌雲是死在楚陌手裡?
“好在張首輔壓住了。”月娘都不敢往回想:“其實也不怪。駱張氏那個兒子生死不知,膝下又沒個帶把…”察覺失言,不由抬手掩嘴,見楚夫人不怪,又笑著接著道,“現在駱氏族裡要駱張氏記嗣子。駱張氏不願…”
吉安懂這其中的道道:“她當然不願了,駱斌雲是失蹤不是死了。若記了嗣子,就意味著津州駱氏當駱斌雲死了,也不會再費力去找去查。”
“對,是這個理兒。”月娘凝眉:“不止駱張氏,就是駱斌雲那閨女駱溫婷也是極不願的。”要換作她是駱張氏,便認了。其上有張首輔那麼個弟弟,族裡給尋的嗣子必差不了。
也確實不差,駱氏旁支孤子駱愈,年紀輕輕已是舉人。
“駱溫婷的事…想來您在京裡也沒少聽說。近日…”月娘歎氣,沉凝兩息道:“她找張首輔哭訴沒用,就又找上張家那大孫兒了,求他幫著說服張首輔出麵壓一壓駱氏。張首輔今兒也把話說明了,講那駱斌雲沒活口,勸他姐早點認命。”
張仲很懂權衡。吉安有點欣賞他了,嚴啟倒了,呂曹華也因私德被罷官了。反倒他這個開了兩百家書嶽樓的人,還在文官首站著。
確實厲害。那麼多家書嶽樓,說關就關。
月娘瞄了下上座的楚夫人,遲疑幾息,抿抿嘴:“大良他爺有個外甥女…以前是伺候駱斌雲的,現在駱張氏身邊服侍。前個…她到屋裡用飯,提了一嘴您。”
“我?”吉安訝異。
“是。”月娘笑笑:“她…她說您現在的福氣啊,原都該是大姑娘的。”
“她胡嘞什麼呢?”辛語不高興了:“姑和姑爺的親事,可是老太爺和周老管家親上門求的。姑爺半夜翻牆,都把我們家大黃喂肥了。”好幾個夜裡,她都蹲在後牆那,給他們守著。
姑爺抱姑,還被爺給逮到過。
吉安麵上笑意不減,讓月娘繼續說。
“雅丫也是聽伺候駱張氏的一個老嬤嬤說的。族裡逼著記嗣子,那老嬤嬤忍不住私下裡念了幾句。講楚大人在與大姑娘議親的時候,外出一回,遭了您算計。”
月娘想說駱家大姑娘跟那張培立不清不楚的,嫁誰誰臉上沒光。真要講算計…又看了一眼上位,還不知誰算計誰?
“若大好的親事沒被您截了,那今天壓根就沒人敢欺駱家嫡三房。這個雅丫吧…”
見娘一臉為難,大良接上話:“愛攪和,什事都敢摻和。上奴…小的家門,話裡話外都在打聽您。我娘說您是主家,來您府上,除了磕頭見不著您,也與您說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