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辰光影業就是無錫影視基地的控股方,我當時聯係的就是趙總的助理。趙總一聽說《春江》是千燈出品的,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合作,還同意出資占股,與千燈聯合出品。”
沈千盞沒說話。
她垂眸,看了眼麵前的紅酒杯,問:“那你應該知道,我跟趙總有過節吧?”
她沒說重話,連語氣都四平八穩,沒泄露一絲主觀情緒。偏偏飯廳內氣場一凝,整個如墜冰窟。
她在此刻抬眼,眼裡的光似有形般,化成了一柄銳利的寶劍。
蕭盛一怔,莫名被她這個眼神盯得心頭發虛。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她身側的季清和,從剛才起,他便留意到,季清和在這幾人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即使是蘇暫也對他畢恭畢敬,狗腿至極。
他心裡忽的一空,有片刻惘然:“過節?”什麼過節?
影視行業向來分地區分派係,無錫與北京的距離相隔甚遠,這邊的影視公司大多分屬江浙滬區域的派係,與北京合作較少。
蕭盛混京圈,對江浙滬一係的確了解甚少。
“趙總說你與他是故交,我一想你的祖籍就在無錫,先信了三分。”蕭盛人雖狂妄,處事卻還算謹慎,尤其涉及沈千盞,他更是花了十二倍的小心,特意找人探了探口風,得到的答案都和趙總所說的相差無幾。這才答應替趙總牽線搭橋,組了這個飯局。
他是存了借花獻佛之心。
沈千盞金牌製片的名聲在外,千燈隻聞沈千盞,不聞蕭盛。她手裡握著京圈的人脈和資源,就連投資方也是信賴她多過於自己。
蕭盛在她的陰影下,事事艱難。
蓬萊辰光影業財大氣粗,舍得花錢,又好說話。最重要的是,它是江浙滬派係中的領頭羊,拉攏了它,蕭盛日後就有了江浙滬派係的支撐,不愁沒有底氣與沈千盞分庭抗禮。
更何況,隻是攢個局。
他既不用勞心費神,還能坐享漁翁之利。
可眼下的情況,仿佛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似乎是為了證實他心中越擴越大的不安,沈千盞將麵前那支盛了酒的高腳杯拿起,湊到唇邊一飲而儘。隨即手高高拿起,鬆手將酒杯落下。
服務員的驚呼聲中,晶瑩剔透的高腳杯猝然墜地,四分五裂。
她隨之起身,眼神冷漠地凝視了蕭盛數秒,說:“道謝也好,致歉也罷,酒我喝了,到此為止,一筆勾銷。”
沈千盞將蕭盛心裡打的什麼盤算摸得一清二楚。
他即使不知道內情,也絕對不無辜。
娛樂圈多的是為一己之力拉皮條做掮客的人,若是買賣雙方你情我願,這事頂多涉及道德問題。若是強買強賣故意隱瞞欺騙,那就不止是沒有道德底線,而是人品低劣。
他想借自己從辰光那獲得好處,好有資本與自己平起平坐。
野心是不小,手段卻算不得光明磊落。
沈千盞看人一向精準,蕭盛初到千燈,在她手底下時便恃才傲物,仗著蘇瀾漪的看重和提拔,特立獨行,一直將她視為競爭對手。
他自大輕狂,自私自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沈千盞顧慮蘇瀾漪,免她兩頭為難,對蕭盛的態度始終是主動避讓,減少見麵。
蕭盛也識趣,知道自己羽翼未豐,也不與她正麵衝突。兩人不得已碰麵時,也是客客氣氣,維持著表麵和平。
但這些,僅限於蕭盛能安分,不對她搞臟手段。
想到這,她眸間冷色更甚。
“我帶過你一段時間,即使你是被迫聽令,我也教過你,任何時候,都要尊重對手,尊重藝人,尊重自己。項目談不下來無所謂,有錢的資方這麼多,你給誰當兒子不行?”
“你自尊自負,至今因為在我的團隊給我打過下手覺得矮我一頭。我替你周全麵子,絕口不提此事。你不接受彆人的善意也罷,你要是真的自尊自愛,有本事就彆做這種拉皮條下三濫的事。”
蕭盛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死死地望著沈千盞,一言不發。
兩側蘇暫喬昕之列,早已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蘇暫甚至都不知道兩位製片大佬是怎麼突然吵起來的,他今晚的記憶開始就是沈千盞淬了高腳杯,說了句“到此為止,一筆勾銷”。
他兩股戰戰,餘光先望向了季清和。
季清和倒比任何人的反應都要鎮定。
連她摔杯子那會,他都沒眨一下眼睛,仿佛她做什麼都理所當然,值得支持。
甚至,隻要她需要,他立刻就能點頭,讓酒店把所有她看不順眼的杯盞都拿來,一個個碎著玩。
此刻,他正抬眼看著蕭盛。
那雙眼,沉沉如暮靄,有碾碎一切餘光的威懾與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