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縝無疑是個勤快的人,從他在靈水村的時候便日日早起,該做的該提前準備的他都去做,鮮少偷懶。
但蕭縝也一直都是個會享受的,譬如他會在富裕後“糟蹋”綢緞,會在休沐日陪佟穗去逛南北坊市,去城外跑馬遊山。
就說朝廷放年假這陣子,蕭縝才不管宮人們怎麼想,每早都是拉著佟穗睡到天大亮才起,有時甚至是佟穗躺夠了,先他起來。
正月初三,洛城下雪了。
剛下起來時還沒什麼看頭,歇過晌再看,地上的雪已經積了一指節多深,紛紛揚揚的雪花將天地連成白茫茫的一片,整座皇宮銀裝素裹、恍若仙境。
小皇子還不懂欣賞,父皇將他抱到廊簷下,他也隻管瞅著頭頂的父皇,直到蕭縝故意接了一片雪花點在小家夥的嫩臉蛋上,小皇子才被冰得打了個激靈。
蕭縝笑了,對佟穗道:“不傻,知道冰了。”
佟穗:“……”
蕭縝將承祖交給乳母,看看外麵,問佟穗:“出去走走?”
今日無風,光下雪的話反而比前兩日有風時還暖和些。
佟穗:“去哪?”
蕭縝:“曲池吧,那邊雪景應該會比這邊更好。”
佟穗點點頭。
蕭縝再對安安靜靜候在旁邊的劉公公道:“馬上派人去收拾琉璃殿,地龍、炭火都燒起來,娘娘在外麵逛久了可能會怕冷。再預備一匹馬。”
劉公公應下。
帝後去裡麵更衣了,劉公公喊來小太監,叫他們按照今晚帝後可能會留宿曲池預備起來,地龍炭火熱水都是最基本的,還要在琉璃殿的暖榻、床上鋪上新烤過的錦褥被子,務必要讓皇上娘娘過去後,像在乾元殿一樣舒服。
“記住了,要不要把偏殿也收拾出來,留著給小殿下住?”
劉公公:“不用,去吧。”
小殿下才兩個月大,這種天氣,帝後出門是散心遊玩,哪裡會折騰小殿下,又不是昏的傻的。
等馬準備好了,帝後也出來了。
蕭縝多加了一件外袍,佟穗裡麵穿著綢襖,外麵還披了一件狐皮鬥篷,腳下是一雙帶緙絲護膝的氈靴,靴筒一直裹到膝蓋,十分暖和。
雪落在鬥篷上短時間也不會融化,饒是如此,蕭縝扶著佟穗上馬後還是接過劉公公預備的一把傘,讓佟穗握著韁繩,蕭縝一手撐傘一手攬著佟穗的腰,帝後就這麼出發了。
劉公公想跟上去伺候,蕭縝擺擺手,讓他直接去曲池那邊候著。
佟穗幾乎完全靠在了蕭縝胸口,身下的駿馬不緊不慢地走著,並沒有帶起風。
見雪花落在駿馬的鬃毛上,佟穗隨手拂去。
蕭縝:“看你這樣,又想起咱們家那兩頭大黑騾了。”
佟穗:“那可是家裡的大功臣,幾十畝地都是它們犁的。”
蕭縝:“知道,我叫人給牽進禦馬監了,你想了隨時可以去瞧瞧。”
離靈水村越遠,身邊的故人舊物就越顯得稀罕,就像佟穗鄭重掛在書房裡的林凝芳送她的第一幅畫,像他收進禦書房的老爺子留下來的藏書。
佟穗:“說起來,我都沒在靈水村過過冬天,就記得桃花溝的雪景了,後麵那一片山都是白的,尤其是山頂,快夏天了積雪才會融乾淨。”
蕭縝:“洛城一帶名山也挺多的,今年過去賞雪景來不及了,明年咱們挑一座山去山裡過年。”
佟穗:“要看到時候忙不忙。”
蕭縝恭聲道:“娘娘放心,為夫絕不敢耽誤正事。”
佟穗:“……”
來到曲池岸邊,就見結冰的湖麵都被雪覆蓋住了,隻露出一座座池中小島。
以前去琉璃殿要坐船,冬日可直接踏冰而行。
蕭縝去冰上踩了踩,確定夠結實便牽著佟穗走了上去。
冰麵很滑,劉公公叫人準備了一輛冰輦,本來該由小太監們在前麵拉車的,蕭縝把人都攆走了,讓佟穗坐上去,他拉著冰輦在池麵上四處走動,遇到寬闊的冰麵還會跑起來。
冰輦滑得又快又順暢,迎麵飛來的雪花模糊了佟穗的視線,隻瞧見前麵有道高高的黑影。
她從來沒有這麼玩過,快活是很快活,卻也因為擔心他摔了而過於刺激:“慢點,你慢點!”
當冰輦經過一座小島來了個急轉彎時,佟穗的叫聲也達到了最高:“蕭縝!”
那帶著幾分嗔怒的聲音透過雪幕清清楚楚地傳了出去,應該也是宮裡唯一敢直呼帝王姓名的聲音了。
蕭縝終於停了,看著載著她的冰輦沿著他的腳印繼續滑過來,由快變慢,最後穩穩停在他麵前。
風吹亂了她的額前碎發,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頰,清泉似的眸子瞪著他。
蕭縝按住想要走下來的皇後娘娘,擠到她旁邊坐好,摟住人就親。
佟穗打他的肩膀。
蕭縝抬起頭道:“我是在補償你。”
佟穗:“補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