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丈王邦憲隻有三個嫡出子嗣,長子從文次子習武,女兒貴為皇後,京城的世家們誰不羨慕?
去年秋天先帝病情加重恐怕時日無多,王邦憲當機立斷命次子王軻假裝受傷回京養病,以待太子登基,他好在京城為次子謀個高階武官當。
王邦憲看中的就是一直空缺的禦前軍副統領,鹹慶帝與範釗的矛盾也如他預料的那般日益加重了,終於,鹹慶帝想到了要扶植勢力打壓範釗,第一個提拔的也是他的兒子。
可王邦憲斷沒料到,兒子才當了半個多月的副統領,就被範釗打廢了!
王邦憲跟著禦醫一起進了宮,跑到鹹慶帝麵前哭訴:“皇上,不知臣子哪裡得罪了範侯,他要對臣子下那般狠手!”
禦醫在旁道出王軻的傷勢。
鹹慶帝一聽王軻居然斷了五根肋骨,肺腑也受了重傷,接下來一年都得小心養著,說不定這輩子都要淪為廢人,頓時又是膽寒又是憤怒,範釗這哪裡是在教訓王軻,分明是在威脅他啊!
“來人,速去拿範釗!”
劉公公很想提醒鹹慶帝,隻有對待逆臣賊子才會用“拿”,眼下光聽國丈的片麵之言並不能給範釗定罪,就算要與範釗當麵對質,也該是召見。
但想到前日才因過於服從範釗而被砍頭的幾個太監宮女,劉公公隻字未提,自去外麵傳話。
一隊禦前侍衛在北市一家酒樓找到了範釗。
範釗已經喝空了一壇酒。
他很難受,為冤死在王軻手下的那幾個侍衛難受,都是從薊州帶出來的老兵,死在戰場還能讚聲為國捐軀,死在小人手裡算什麼?
更讓範釗難受的是,他已經不確定這究竟是王家的蠱惑,還是皇上自己想分他手裡的軍權,想殺了那些對先帝忠心耿耿的薊州老兵。
奉旨前來的禦前侍衛也很難受,等範釗喝完手裡的酒,才道明原委。
範釗嗤笑:“好一個王家老賊。”
禦前侍衛神色沉重:“大人,副統領真是您故意打傷的嗎?”
範釗看著眼前這一排侍衛,道:“今日我不教訓他,明日他就敢因為你們不聽話而殺了你們。”
眾侍衛皆露出怒色。
範釗:“罷了罷了,我隨你們進宮,你們該如何就如何,彆再惹皇上不快了。”
就這樣,禦前侍衛將範釗“緝拿”進了宮。
魏琦、宋瀾、魯恭都已經聞訊趕來。
範釗跪到了王邦憲旁邊,麵對著鹹慶帝。
鹹慶帝怒道:“你為何要毆打王軻?”
範釗一臉無辜:“毆打?臣隻是聽聞副統領武藝絕倫,手癢與他討教切磋,副統領果然身手不俗,臣越打越起興,最後不小心出手重了些,頂多算誤傷,怎能說是毆打呢?”
說完,範釗轉向王邦憲:“不知副統領傷勢如何?切磋致傷,在軍營裡就是家常便飯,副統領傷得太重的話我願意登門賠罪,但國丈萬不能小肚雞腸冤枉
我故意害人啊。()”
王邦憲:休要強詞奪理,你一定是記恨我兒奉旨殺了你的幾個舊部,才懷恨在心痛下殺手。()”
範釗:“你說我強詞奪理,你又何嘗不是血口噴人?那幾個侍衛與宮人陷害皇上乃是死有餘辜,你有何證據說我懷恨在心?不信你把副統領身邊的兩個長隨叫來,問問他們,是不是副統領自己答應與我切磋的。”
王邦憲憋紅了臉,對鹹慶帝道:“皇上,臣雖為文人,卻也知道正常的比武切磋絕不會讓臣子傷得那麼重,範釗此舉顯然夾帶私仇,還請皇上為臣子主持公道!”
鹹慶帝恨不得當場處死範釗,可他需要證據,偏偏王邦憲堂堂吏部尚書居然沒能辯過範釗。
眼看著範釗也叫起屈來,甚至撩起衣擺露出他胸背的淤青證明王軻對他也出手頗重,鹹慶帝隻能看向身邊的兩位丞相。
宋瀾低頭,避開了鹹慶帝的視線。
魏琦道:“皇上,臣在薊州的時候,確實經常聽聞將士們比武受傷,如果真能證明是副統領自願與範侯比試的,那此事的確不好評斷。可就算範侯不是故意的,他竟將副統領打斷五根肋骨,仍有失分寸,皇上當小施懲戒,以免範侯下次再犯。”
鹹慶帝目光一沉,聽出魏琦是在替範釗求情了。
他盯著魏琦問:“如何小施懲戒?”
魏琦道:“降官一級,貶為副統領。”
鹹慶帝:“他為副,誰為正?”
魏琦掃眼範釗,道:“羅霄智勇過人且端肅沉穩,先帝在世時曾多次讚許羅霄之忠,等他從涼州凱旋,可任禦前軍統領。”
鹹慶帝再看向宋瀾。
宋瀾拱手:“臣附議魏相之言。”
兩個丞相袒護範釗,被帶過來的王家長隨也無法提供範釗故意害人的證據,鹹慶帝隻能準奏。
彆人都走了,魏琦留了下來,屏退宮人。
鹹慶帝冷笑:“魏相又有肺腑之言要交待朕了嗎?”
魏琦跪到年輕的帝王麵前,言辭懇切道:“皇上,臣敢以性命起誓,範釗對您與先帝忠心耿耿,縱使他近來行事魯莽,也都是為了皇上與大裕朝,絕無二心啊!”
鹹慶帝:“是,他是忠臣,朕是昏君,偏信小人讒言。”
魏琦:“不,皇上隻是太年輕了,隻是跟範釗慪了氣,才會草率提拔王軻。皇上,如今東西兩線交戰,京師不容有失,範釗是最可信之人,皇上且再忍他一忍,等戰事結束,您便調他去涼州戍衛邊關,讓他把那些臭脾氣用在外敵身上,於邊防也是幸事,何樂而不為呢?”
鹹慶帝挑眉:“你說朕提拔王軻草率了?”
魏琦凜然道:“是,咱們大裕建朝才五年,根基不穩,禦前軍都是最忠心先帝的老兵,禦前軍統領也該從先帝留下的良將裡選,怎麼輪也輪不到寸功未建的王軻。”
鹹慶帝動了動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這些人都不信任他的妻族,他說了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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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慶帝在曲池的昏君所為還能隱瞞,範釗將小國舅王軻打廢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傳開了,都不需要蕭姑父或孫緯特意給佟穗遞消息。
旁人想到的是範釗與王家針尖對麥芒,佟穗既得過蕭縝的提醒,自然明白這其實是範釗與鹹慶帝的較量。
鹹慶帝想壓住範釗,竟然去提拔王軻。
彆說範釗了,佟穗都不滿鹹慶帝此舉,這天下是眾將士擁護先帝打下來的,多少將士死在了南下的路上死在了伐梁的途中,王家一個巨貪世家,有幸與先帝結親竟然還不知悔改,王定憲去合州做守將都令人不服了,王軻又有何本事?
私心裡,佟穗認為範釗打得好,就是不能讓王家蠱惑鹹慶帝為禍朝綱。
可她若是鹹慶帝,麵對這麼一個敢把自己嚇出病還能輕易廢了身邊親信的禦前軍統領,她也會恐懼吧?
鹹慶帝已經出招了,範釗也接了一招。
那麼,鹹慶帝還會繼續對付範釗嗎,範釗又將如何回應?
佟穗不了解鹹慶帝,但她熟悉範釗。
如果說蕭延是蕭家的一頭凶狼,佟穗剛嫁過來的時候得靠二嫂的身份去壓他,現在則能靠自己壓住,且蕭延也絕不會無故在自家院裡發瘋咬人,那麼範釗就是住在蕭家附近的一隻猛虎,猛虎發起狂來,可能會傷到彆人,也可能會傷到自家。
範釗讓佟穗感到不安。
這種來自武力上的威脅,讓佟穗想要練箭。
結果她剛走到平時練箭的地方,柳初、顏明秀乃至隔壁的賀氏、林凝芳、蕭玉蟬就來了,包括平時不怎麼露麵的蕭守義都急匆匆趕了過來,猶豫半晌,終於用長輩的口吻勸道:“阿滿,二叔知道你有分寸,可你有孕在身,還是等孩子生下來再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