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春剛想搖頭, 丁雲浩補充道：“小春，你也知道我是最重舊情的人, 這事如果是你負責, 我承諾給你, 直到你滿意的最低價。”這意思是要給她兜底了。
溫小春抿了抿唇, 頓時不做聲了。
溫筱暖不爽地捏住自家姐姐的手指, 原本還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意思，起碼樂意死皮賴臉地追, 但現在是什麼鬼？張口閉口就一股子霸道總裁砸錢追人的即視感，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情節。
她瞥了自家彆扭的姐姐一眼, 然後道：“你兜底, 你能兜底多少？100億嗎？”
丁雲浩臉色一僵：“你要采購這麼多？”
“就算現在不采購這麼多，以後陸陸續續也要采購的。怎麼，難道兜底一次便宜的，以後就反悔不兜底了？”溫筱暖冷言冷語。
丁雲浩手指動了動, 沒來得及說話。
溫筱暖繼續道：“啊。幸虧你沒有馬上答應，要不然我估計得去舉報你了。官商勾結之類的。”
溫小春大吃一驚，她忙捏住溫筱暖的手，輕輕地握住, 開口道：“我沒事。”然後她看向丁雲浩：“雲浩。我妹妹是說笑的。”
她深深地知道丁家在B市複雜的人脈關係, 溫筱暖一時氣憤說出來的話, 很可能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丁雲浩深深地看著溫小春, 語氣中帶著失落：“在你眼中, 我已經變成那麼卑劣的人了嗎？”
溫小春沒有做聲。也許她還是相信他的, 但那又如何呢，誰也比不過溫筱暖在她心中的地位。
溫筱暖反手扯住沉默的溫小春，她隱隱地感覺到對方在難過，便道：“姐我們走吧。這世上的藥廠千千萬，不在這裡做生意難道就做不成了？還世上還能缺了賣藥的人？”
溫小春又輕輕捏住溫筱暖的手，輕輕地搖頭，低聲道：“筱暖。花兔國是個典型的官本位，人情社會。得罪了他雖然不至於買不到，但還是很麻煩的。”
“那不管！我這麼努力也是想過好生活嘛。如果為了錢讓自家姐姐過得憋屈，那我寧可多花點錢。再說了……”溫筱暖故意拉長音調，“要不是丁部長開口，我才不想和這人做生意呢。若是他故意讓我們做不成生意也沒關係，反正我有丁部長的聯絡方式，大不了換個人唄。”
此話一出，不僅溫小春愣住，就連丁雲浩都有些僵。
丁雲浩以往遇到那麼多合作夥伴，競爭對手，誰都沒想過能用他父親來壓他。
原因很簡單，一，能見到他老子的告狀的就那麼些人，有的人能量大，他輕易不會得罪，那些人也與他井水不犯河水，沒多少有衝突的業務交流。有的人能量小，就換對方不敢得罪他，免得給他的父親留一個壞印象。
至於不能見到他父親的人，得罪就得罪了，丁雲浩毫無壓力的。
所以像是溫筱暖直白地說要告狀的類型，丁雲浩真的幾乎沒遇到過，他仔細想想這個威脅，想到自家父親幫裡不幫親古板又威嚴的樣子，他的胃忽然點痙攣。
丁雲浩深深地看了一眼互相護著的兩姐妹，忽然有些好笑，自己今天這形象估計跌破小春的印象值了，果然還是不能太著急啊。
他知道今天是沒什麼可以拉近距離的機會，丁雲浩打了一個電話出去，很快，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丁雲浩開口道。
原來是最初下樓的陳愛國走了過來，他先是恭敬地與丁雲浩打了招呼。
然後笑容真誠地看向溫筱暖和溫小春，說道：“我在公司主要負責電力設備這一塊，不過醫藥方麵也有所涉獵。溫總您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與我說。我儘全力幫你做到最好。”
溫小春見到這一切有些感慨，他與丁雲浩認識那麼多年，這人含著金湯勺出身，哪怕最叛逆最落魄的時候都是強勢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麵和丁雲浩對抗時，對方卻擺出服軟的姿態。
果然，女人還是得自身有底氣才能獲得尊重。
那時候她覺得刺耳世俗的話，現在想想，才是真的蘊含著樸實的大道理。
溫筱暖不知道短短幾分鐘，自家姐姐就回憶了許多往事。
她隻覺得既然對方已經退了一步，且陳愛國的態度很恭敬專業，那事情還能繼續談下去。
溫筱暖將之前對丁長征說的話重複一遍，並且強調道：“我需要幾款藥品最原始的生產線，就是……唔，不需要現如今由小電腦控製的自動化生產線，而是那種隻需要靠人工就能啟動的設備。另外我還要詳細的操作手冊，必須刻錄在光盤裡讓一個初學者看完後都能靈活操作。”
陳愛國聽後穩重的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住。
早在上一次電力設備采購時他就知道溫筱暖是坑雇主的大手！專門將一些落後破舊的玩意高價賣給那些貧困的國家。
但現在越發變本加厲了。
在當今競爭激烈的醫藥海洋中，任一家的藥廠的生產線都是智腦控製的！就算再怎麼破的小藥廠也會咬牙買下半自動化設備。否則根本無法競爭，會被一個小海浪隨隨便便給拍死。
而溫總現在居然做出常人無法設想的事，又要淘一些廢品站裡麵的垃圾賣出去……
她難道就不怕那些國家事後知道真相會發布外/交“追殺令”麼！
陳愛國好心問了一句：“溫總。您可能不了解現在醫藥企業的行情。近十多年，醫藥設備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說您要完全沒有小電腦控製的設備，那可能就隻有七八十年代的製藥裝置了。我知道您的顧客所在地區工業很貧乏，但製藥不同於其他工業，她的生產線其實很機械化的，隻要有網有電腦是很好操作的，而且全世界大部分都已經實現半自動化，您說您這萬一暴露了……”
溫筱暖心裡無奈，就是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普及啊。要不然，她也想每次都引進最先進的設備，一次性將那邊的國家武裝到牙齒。
溫筱暖揮揮手：“您就給我推薦七八十年代的設備吧！”
陳愛國宛如被掐住脖頸的鴨子，戛然而止。
瘋了嗎？
這到底是怎樣的奸商精神啊，為了多賺幾道錢，連被暴露的可能性都不顧了？
不過給錢的是大爺，陳愛國也不是沒眼色會上杆子討嫌的人。
當然，如果溫總真的能這麼繼續賣下去，等二十年後，他一定要慫恿溫總寫一本自傳生意經，他一定要給自家後輩買一本苦讀。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陳愛國便開始介紹：“八十年代的技術設備啊，比如超臨界氣體的萃取技術，這是AOEM公司生產的PMEL係列，具有良好的溶劑性質，製作方便，隻需要臨界壓力低，臨界溫度接近室溫，化學穩定性好，最常用的萃取劑是二氧化碳，廉價易得。”
“第二款是膜分離裝置，可分為管式，多層板式，卷式和中空纖維性等。近年來國外發展較快的是一種內壓式中空纖維型。如alfa公司生產的paz係列，梅鷹國生產的富有空氣加熱裝置的三組式離心機等。它們可用於青黴素、鏈黴素、四環素和金黴素等抗菌素以及胰島素、肝素提取物的分離。這是我挑選的性價比比較高的產品係列，同樣物廉價美，對環境要求沒那麼苛刻。”
他見溫筱暖聞言連連點頭，知道自己果然沒抓錯重點，便宜廉價，技術方便，就是這位溫總收購東西的一貫準則。
“還有七十年代盛行的多效式和氣壓式蒸餾水機。八十年代流行的熱噴是蒸餾水機。比如superstill氣壓式蒸餾水機，Mach-M的“L/14”旋轉間隙式全自動灌封機。Merck公司重組酵母基因工程乙肝疫苗全套生產線，Stork的500/1000ml的大輸液管瓶聯動生產線。Bohler高雅滅菌櫃。BrevetteS.P的CEM-G77的檢漏機。Farematic的200型硬膠囊灌裝機……”
看得出來陳愛國對此做足了功課，滔滔不絕講了許多醫藥生產設備，詳細到哪一樣設備對應哪一樣產品。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
丁雲浩給了陳愛國好幾個讚賞的眼神，暗忖，這是個人才，回頭可以安排個位置再升一升。
陳愛國是個人精，自然知道這一回出了大風頭，且得到丁雲浩的看重多半事業會有高升的可能。當然，他心裡偷著樂，麵上卻越發保持警醒又穩重的姿態。
陳愛國說完，將合同書從背包裡拿出來，同時將簽字筆遞給溫筱暖。
他見溫筱暖接過筆就知道這事穩了，正當他暗爽中年事業第二春時，溫小春低頭看了一下手機，下一秒臉色巨變，並且同時按住溫筱暖簽字的手。
陳愛國心裡咯噔一秒，不動聲色地看向神色不明的溫小春，保持敵不動我不動。
忽然，溫小春開口道：“這位陳愛國先生對吧？請問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陳愛國心裡咯噔，沉穩道：“這個方麵，我不敢說做人做得麵麵俱到，但應該沒有做出得罪死人的舉動。如果是有什麼人因此發話不滿，我可以主動與對方調節。當然，我們在商言商，我個人的一些小瑕疵絕對和我所在的企業沒有關係。”
丁雲浩聞言力挺：“做生意不可能有麵麵俱到的。陳同誌我有所了解，在單位一直是一位兢兢業業工作的老同誌。如果你有朋友對他很大意見，不如喊過來交流一番，解開一個結也是好事。”
溫小春毫無被說動的神色，她一字一句地盯著陳愛國道：“我這輩子最關心的就是我這個妹妹。她吃了這麼多苦才走到今天，我絕對不會放任任何一個人汙蔑詆毀她。算上今天，她已經是第二次因為和你站在一起被潑臟水了。”
丁雲浩微愣，他聽懂溫小春的內涵，這是有人在傳男女不正當關係呢！
但聽懂後他就有些不明白了，陳愛國究竟是做了什麼舉動，在外麵說了什麼話，才會讓敵方有文章可做。
陳愛國發現丁雲浩狐疑的神色，臉上露出比竇娥還冤的神情：“丁董。溫總。我為人處世你們是看得見的，絕對連家庭和睦，關愛妻女。我，我真的很冤啊……”
陳愛國還沒說完，就看見溫小春將手機遞給他，嘴裡還說了一句：“這兩頁pdf你看看。”
他連忙低頭，隻見第一頁標注是三周前的校園論壇貼。
《扒一扒所謂的校園白富美單身女神~嘖嘖，金龜婿和醜鱉王八，誰能得到最後的親睞。》
陳愛國看到溫筱暖的全臉和自己四分之一側麵的照片時，冷汗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