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一直看著他兒子,就想問他對於這個結果滿意不滿意。
聞道成是滿意的,這約等於是武帝親自放權給他這個太子了,在即將讓太子參與政務的當口,給了太子伴讀從六品的品級,短時間內太子那些兄弟姐妹都要消停了。哪怕心中再不服氣,也隻能憋著,或者生生氣死自己。
聞道成都有些遺憾那些人沒能在這一刻,一同與他聽到這個“好消息”了,他們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謝漣的家人也是在場的大臣之一,本來還有點生氣這孩子怎麼突然腦子抽了,不選擇出仕,被這麼一個從六品的峰回路轉砸下來,整個人都有點暈。這簡直是天降餡餅,還是漣兒聰明。製科的存在意義更多地還是讓有官身的官員進階,好比白雁就一躍成為了所有同期裡品級最高的官員。但如果當時謝漣同意了走白身授官的路子,那就會和陸南鼎一樣,得一個無足輕重的九品文官了。
一個選擇,天上地下。
製科就此正式落幕,不管歡喜還是憂愁,都隻能到此為止。
製科沒有科舉那樣的打馬遊街瓊林宴,不過武帝還是給準備了一個小型宮宴,顧喬也因此終於能夠坐下了,讓他的身體有了很大的緩解。
聞道成也顧不上什麼彆人的眼光,直接就招呼顧喬坐到了他身邊,全程照顧。
“如果你忍不住就吱一聲,我派人送你回去。”聞道成小聲在顧喬耳邊道,“彆硬撐,你撐不了。”
“好。”顧喬其實真的已經緩過來了,雖然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好像每互換一次,他和太子的身體都會得到一定的改善。不是對比過往的那種可以累加的改善,而是對比當下。量化一下的話,就是假如互換前他生命值隻有十了,換了之後生命值會瞬間回血到三十。
顧喬不知道是隻有他是這個情況,還是太子也會遇到,他準備等四下無人了再和太子討論,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大概對於互換的規律就總算是有一點眉目了。
所以,除了一開始的暈眩以外,顧喬現在反而越來越好了,至少臉色沒那麼嚇人。
聞道成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嗯?”顧喬不希望看到太子殿下有任何困擾,總是本能地想要為殿下排憂解難。
聞道成實話實說:“孤以為你會乖乖地吱一聲給孤聽。”
——忍不住就吱一聲。
——吱。
紅著臉,彆彆扭扭,又還是乖巧地應那麼一聲……多可愛啊!可惜,顧喬一點都不解風情。聞道成長歎,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麼些個流氓想法。
顧喬垂下了頭,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臉,好一會兒後才做足了心理準備,攀著太子殿下堅實的臂膀,傾身上前,小聲在太子殿下的耳邊學了一聲:“吱。”
他永遠不會拒絕太子殿下的任何一個要求,哪怕那聽起來荒唐得不可思議。
聞道成一本滿足!甚至覺得有點上頭,要被可愛暈了。
“殿下,”顧喬又悄悄扯了扯聞道成的寬袖,把神遊天外的聞道成叫了回來,他小聲問,“信,我表姐的未婚夫收了嗎?”
顧喬當時給信的時候,情緒太複雜,腦子根本是不轉的,而且他畢竟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在那種情況下,真的很難考慮到方方麵麵。他當時覺得讓太子幫忙轉交信是個好主意。一方麵若對方真是他表姐夫,那就可以傳達思念;另外一方麵則是如果對方不是,以陸南鼎的為人肯定會把信退回來,他還能排除一個懷疑對象。
但是如今冷靜下來再一想,好像並不合適,他隻希望這個交代的時間過於短暫,太子還沒有來得及去給信。
“已經收了。”聞道成回道,看上去還挺開心的。溫篆從拿到信到現在,都笑得和以往那種很虛假的君子樣不同,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笑得有點冒傻氣。旁人以為溫篆是白得了個官位在忍不住開心,隻有聞道成知道,這怕不是個滿腦子酸臭味的家夥了,已經不能要了。
顧喬:“!!!所以,陸南鼎真的是我表姐的未婚夫?”
“哈?”聞道成一臉詫異,“不是,誰告訴你陸南鼎是你表姐的未婚夫的?”
“我猜的啊。”顧喬放眼整個京中,與他表姐年紀比較般配又才氣逼人的,也就是陸南鼎了。
溫篆很不幸地被排除在外,他比司徒容小那麼一點點。
“而且,我也已經讓我奶兄去打聽過了。”顧喬又道,去打聽有關於陸南鼎對於司徒容這位眾所周知上了戰場的女子的看法。陸南鼎表示十分欽佩,還曾經作詩歌詠過司徒容,算是司徒容的半個迷弟,和大部分覺得司徒容有傷風化的酸儒一點都不一樣。
“那你猜錯了。”聞道成扶額,覺得他一定要和顧喬加強溝通,隻寫在本子上的記錄明顯是不夠的,很容易鬨烏龍。
“那信呢?!”顧喬慌了。
“給了你真姐夫了。”聞道成抬手,親昵地拍了一下顧喬的腦門,自從和顧喬結識之後,他就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總想著要與顧喬更加親近一些才好,“聰明人也有犯迷糊的時候,嗯?”
“您知道是誰了?!”顧喬很激動,看上去太子殿下對他這個未來表姐夫的感觀還不錯的樣子,那是不是代表著他可以試著求一下殿下,更加多看顧他表姐夫一些?
也許,就不會死了呢。
聞道成點點頭:“他……腦回路有點奇怪。等時機成熟了,就會親自來找你相認了。”聞道成其實更想直接說溫篆腦子有病的。
顧喬不得不提醒:“我寫回信問表姐,我表姐就會告訴我了啊,瞞著沒什麼意義的。”
信件一來一回,最慢也就一兩個月的事。
聞道成:“哦,那他就自求多福吧。”他並不是很關心溫篆的死活,能幫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宴會武帝隻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也讓在場眾人更加放開了一些。
好比周叔辯,就放得有點過於開了。他在喝醉了之後,就吵吵嚷嚷著要和陸南鼎決鬥。
陸南鼎:“???”
不要說陸南鼎一臉困惑不解了,其他人也是不明白周叔辯這又在搞哪出。和陸南鼎因為詩詞有了一些交流的太子伴讀錢多,不得不上前來勸周叔辯。
“你乾什麼啊?”
周叔辯卻對著錢多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宛如麵對一個背叛了他的渣男:“你怎麼能資敵呢?!”
錢多:“……”誰?什麼?我怎麼就資敵了?
周叔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溫篆,但還是梗著脖子,咬牙什麼都沒解釋,反正就是除了要和陸南鼎決鬥以外,什麼都不肯再說。
陸南鼎一介書生,肯定是打不過五大三粗的周叔辯的,但又不知道周叔辯為什麼不喜歡他,無從解釋,隻能在心裡發誓,以後看見周叔辯就繞道走。
很多年後,周叔辯才在又一次喝醉了之後,不小心說出了真相——他當時是在給溫篆找場子。他看到了陸南鼎寫給司徒容的讚詩,誤以為陸南鼎傾心司徒容,又聽到顧喬好像也在和太子說什麼表姐的未婚夫不未婚夫的,就一時酒精上頭,要去給陸南鼎一個教訓,讓他不許喜歡司徒容。
畢竟、畢竟,司徒容已經是溫篆的未婚妻了呀。
他是討厭溫篆沒錯,但他們八個伴讀是一個整體,誰也不能被欺負了!溫篆那個沒用的都不知道找找情敵的碴,自然隻能小爺他來了,反正他是個混不吝,沒在怕的!
當然,這架到底也沒打成。
大才子陸南鼎安安穩穩地在朝廷中當了一輩子閒職,沒事就喝喝酒,養養花,寫寫詩,把對周叔辯一腔的莫名其妙都留在了並沒有傳出去的習作之中。
一直到很多年後,才被後世的曆史學家挖了出來。
打開了才子公子們的八卦眼界。
***
當天晚上回去,顧喬就不顧病體,開始給他表姐寫信了,把他在心中打好的腹稿都寫了出來,寫了好久還是覺得沒有寫夠。他在最後順便問了表姐的未婚夫是誰,他迫切地想知道對方,這樣才好去保護那個人。就像是話本裡他的表姐保護他一樣。
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不等顧喬把給表姐的信寄出去,答案自己就上了門。
溫篆昨天晚上回去看了信,就敏感地發現了不對勁兒。這信是容容對顧喬介紹未婚夫的口吻,顯然並不是專門寫給他的。但“顧喬”當時對他說的是,他表姐讓他把信轉交過來,他也沒有看信的內容。
這明顯說不通,理由找得也太生硬了。
顧喬不會是生氣他瞞著他,不想承認了吧?輾轉一夜,溫篆還是覺得不行,直接上門來請罪了。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當初那麼腦抽,非要先和顧喬當了朋友,再介紹自己的另一層身份。但他已經顧不上深度剖析自己的腦回路了,隻想先上門搞定他的小舅子。
第二天顧喬的身體就明顯有了更大的起色,也因為習慣了太子上課的時間,早早就醒了過來,無所事事地看著房頂。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體才能好了,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和殿下一起讀書了。
溫篆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今天不上課?”顧喬一愣,他記得今天還沒有休沐呀。
“嗯,不上。”人生第一次逃課的溫篆,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課業算什麼,小舅子和未來的娘子才更重要啊!
“哦。”你個大騙子!
“那,你,都知道了?”溫篆修長的手指,摩擦著茶杯邊,說得十分小心又艱難,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顧喬的一舉一動,不斷地尋找著措辭。
顧喬:“???”我該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