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辯在看到對方的時候,就一個勁兒的和對方眨起了眼睛,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和周家有通家之好的白大將軍家的二子。
白二爺白沉。
白家和司徒家都是堪稱大啟國門一樣的存在,一個世代駐守北疆,一個在抵禦南夷,加上掌管十萬水師的吳家,組成了大啟最有名的三大將軍。
與其他出身草莽,跟著先帝武帝打江山的勳貴不同,白家出身於一個沒落世家,走了功勳路線才得以起複。當年本是前朝派去攻打先帝拉起來的草台隊伍的,後來不知怎麼一番操作之後,白家就倒戈相向,不僅降了先帝,還揮刀北上,成為了先帝手上最得用的一員大將。
司徒家則要更微妙些,在前朝、乃至前前朝,司徒家都是武將大族,從沒有要自立為王的意思,但他們效忠的卻也不是某個特定的人或者是特定的朝代,他們隻對天下百姓負責。
司徒家沒有降給誰,卻也拒絕受前朝指揮:“老夫的刀,不是用來殺向連飯都吃不起的普通百姓的!”
在聞氏一統天下之後,司徒家自然而然的就歸順了,像他們每一次對待新朝的做法,歸順隻兩個條件:一,希望新帝能善待百姓;二,希望能讓司徒家繼續駐守北疆。
若新帝不信任他們,那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全族卸任,但也不會離開北疆。
司徒家的先祖曾立過誓,蠻族一日不除,司徒一日不離北疆。那些至今還保留著奴隸製度,有時候甚至會吃人,茹毛飲血的蠻族,是中原最大的威脅。
司徒家既是中原的第一道門,也是最堅固的保證。
哪怕戰至最後一人,隻要他或者她姓司徒,就也一定會血拚到底!
一直到顧喬所知的《女將軍》的結局裡,蠻族也並沒有徹底被清除,但也沒有辦法大舉南下,甚至到了聽見司徒容名字就會不自覺心生怯意的地步。司徒容和她的家人會一直奮戰在戰場之上,實現她一生所願。
生於將軍府,死於將軍帳。
從始至終,她都是獨一無二的大啟女將!
至於皇位上坐著誰,司徒家真的沒在乎過。他們拒絕卷入一切黨爭、皇位之爭,這是祖訓,一旦有子孫後代與皇室糾纏不清,就不能再以司徒為姓。現在京中的一支司姓小族,就曾是司徒家的旁支,因為尚了前朝的公主,而改了司姓。
顧喬對於《女將軍》裡的內容也終於再一次清晰了一些,好比在他表姐的追求者裡,就有五皇子。不過,司徒容是直接拒絕的,一點可能性都沒有留給對方。這既是因為家訓,也是因為她是一個未亡人,心裡葬著一個人。
顧喬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這位五皇子據話本裡所寫,驍勇善戰又好鬥,沒道理這次不跟著來有圍場的承仁行宮呀。
但五皇子確確實實是留在了京中的。
顧喬在五皇子的前麵,打了一個危險的紅星,這位殿下真的很值得深思。
可惜的是,一直到話本結束,皇位上坐的是都是深信武將的武帝,沒有所謂的皇位大贏家,也就讓顧喬沒有辦法根據結果來進行逆推。
“殿下?”白沉打斷了顧喬的沉思,在行過禮後,就開始上課了。
白沉是白家這一代最優秀的後代,最近因為負傷才北上回了京城修養,人稱白二爺,也是周叔辯最佩服的世叔,沒有之一。
白二爺在沒有受傷之前,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能治小兒夜啼。之前還有京中的大賭坊開了盤,賭白二爺什麼時候傷好繼續回去抵禦南麵的夷族。沒想到白二爺如今竟然留了下來,還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和一眾皇子的騎射師傅。
“臣第一天上任,對各位殿下的底子不是很了解,不如先來一場小小的測試吧。”
白沉與五大三粗的周家走的是不一樣的路線,他氣度從容,麵容俊朗,誰見了都要稱一聲儒將。說話也是有商有量的,不過真正了解白沉的人都知道,他的商量就等於是一定要做。
周叔辯對於這種考試是最積極的,表現的不要太開心。
但身體不算好的人,卻皺起了眉,真心不想參與這種肯定會輸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測試。文試還有等待判卷的時間緩衝,分數也不一定會公布,但騎射比試就是這麼直白的表露在所有人眼前的,在場的男子就沒一個想輸的。特彆是身著騎裝的五公主也在場,若連五公主都比不過……
顧喬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裝病及時,不用怕給太子丟人了。
至於真正的太子殿下……
溫篆正慢慢移動,湊到未來的妻弟身邊,小聲道:“要不要我去和白師傅說一下,也給你請個假?你的身體還沒好全呢,沒辦法發揮全部的實力。”
溫篆這話就說的很委婉又睜眼瞎了,顧喬哪怕身體好了,也不可能發揮出什麼實力的,他就沒有實力。
聞道成看了眼那邊還在輪椅上慶幸的顧喬,眼睛一轉,就下決定:“不,我要參加,我能行!”
一方麵是不想讓他優秀的小喬出現短板,一方麵也是因為聞道成想借此監督顧喬好好鍛煉,彆以為他不知道顧喬的鬼心眼都用在和他鬥智鬥勇的偷懶上了。一旦形成了顧世子騎射也不差的概念,顧喬哪怕是為了不暴露,也會咬牙堅持下去。
聞道成總想著要提高顧喬的身體素質,如今就從好好上騎射課開始吧。
按理來說,身體都是有肌肉記憶的,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靈魂突然換了,身體就能飛天遁地,更多的可能是腦子快而身體跟不上。也就是意識不錯,可惜外在不足。
但顧喬和太子卻是個例外。
畢竟他倆連互換後回血這種無法解釋的事情都發生了,聞道成發現自己可以超常發揮顧喬的身體,也就顯得沒那麼奇怪了。
這種越來越超綱的身體使用,是隨著互換的次數不斷增多而一再增加的。
好比第一次互換到顧喬身體裡時,聞道成連顯國公府的牆都翻不出去,如今他卻已經可以操縱著顧喬的身體,一個翻身,帥氣上馬,準備和其他皇子、伴讀展開第一項的跑馬測試了。
周叔辯是個捧場王,豪爽一笑:“小喬,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小喬是最近伴讀們在和顧喬親近之後的昵稱,本來周叔辯是提議叫卿卿的,畢竟太子就是這麼叫顧喬的,但……
麵對太子眯起來的危險眼神,除了周叔辯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覺得卿卿是個主意了。
跑馬是分了兩組,十四歲以上的,和十四歲以下的。每個人的合格標準都不同,標準由白師傅定,他並沒有公布。也算是給了這群心高氣傲的孩子們第一場足夠的麵子。
合格的就往更優發展,不合格的就努力加強。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顧喬的身體底子差,剛剛幾個惴惴不安的小孩子,在看到顧喬縱著馬小踏步的走過來後,都瞬間放鬆了下來。雖然他們也有可能輸給五公主,但至少有顧喬墊底呀,隻要不是最後,就已經贏了!
大家都沒什麼心理壓力了,也就有空有說有笑。
隻有聞道成在心裡冷笑。
真正的顧喬則坐在一邊的輪椅上,給太子殿下加油打氣。他已經顧不上什麼這是自己的身體身份了,一心隻想讓膽敢瞧不起太子的人,都大開一番眼界!
太子怎麼會不行呢?殿下沒有短板!
一聲令下,數十匹馬就像是離弦的箭,“嗖”的一下飛奔而出,開始在水草豐美之地上疾馳,馬蹄翻飛,鬃毛抖動。陽光下,聞道成一馬當先,呼嘯著以始終領頭半個馬身的巨大優勢,贏下了所有在十四歲以下的皇子與伴讀。
震驚全場。
沒想到顧喬這麼強的嗎?又是一個文武雙全啊,以前的顧喬真的是被毒給耽誤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人不服,卻也不敢當著太子的麵為難世子,隻敢發發牢騷,意有所指的在太子聽不懂的地方,道顧世子隻是運氣太好。
聞道成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拐彎抹角的為難,過去不省心的三公主沒少這麼給他找麻煩,隻不過如今三公主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小伴讀,聞道成甚至都沒有分辨出來他是誰的伴讀,隻是勾起了心裡更大的憤怒與破壞欲。他看對方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但他最關心的問題還是是:“你平時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你平時也是這麼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欺負顧喬的?
“怎麼,我說錯了什麼?”對方還在持續作死。
聞道成笑的已經像是個神經病了,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記住了對方的賊眉鼠眼:“你很好,第三個測試,洗乾淨了等著!”
第二個測試項目是比箭,第三個才會輪到兩兩捉對的比武,聞道成已經迫不及待了。
那伴讀也是個沒出息的,竟被聞道成的眼神與氣勢,就嚇的後退了一步。
白沉本來看到這邊伴讀們好像起了衝突,準備過來幫忙解圍的,結果就看看到了“顧喬”這凶殘如小狼崽子的表現,不禁在心裡再一次核對了一下遠在北疆的老友的信。白家和周家關係好,和司徒家、吳家也都不錯,特彆是對司徒家,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白二爺和司徒家的少將軍更是一對多年的筆友,雖然天各一方,但交情卻一直沒有斷了。
司徒少將軍一輩子要強,從未求過人,這一回卻主動為了據說身體孱弱、性格膽小的外甥,主動求了白沉的照顧與幫助。
白沉沒來之前,就已經對顧喬好奇到了極致,不相信司徒家會生出這樣的孩子。哪怕是外嫁女,他也記得當年司徒青一人爆錘四個登徒子的驚豔模樣。那麼彪悍的司徒大小姐的孩子,怎麼可能會長成小可憐?
但當太子的師傅需要很多道手續,在沒有走完之前,白沉隻能耐下心,一直到了現在才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小可愛。
可愛是真的可愛,但……
弱小?無助?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