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兩次出手釣魚,幕後之人自然也不會無動於衷,他回敬的方式就是打算反將武帝一軍。他沒有選擇行刺,也沒有選擇暗中安排他在朝中的人上奏,而是當著所有人的把太子的不妥之處指出來,這也是一步陽棋,讓武帝沒有辦法辯駁,不得不處理了太子的旗幟問題。
至少是哪怕武帝以權壓人的武斷消滅一切,也會在群眾和皇子之中留下一粒種子,一個太子的汙點。
不愁引不出其他人在後麵搞事。
武帝不蠢,對方也不差,可以說是旗鼓相當,把武帝逼到了進退維穀。
太子嗤笑,卻反而並不對這樣的小動作放在眼裡,他也沒什麼好的破解之法,隻是他為什麼要破解呢?
他們現在就是要找到幕後之人,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現下最重要的是:“來人,將這個妖言惑眾、意圖誣陷儲君之人,給孤拿下!”
太子覺得他爹就是太瞻前顧後了,要什麼好名聲呢?他這個當事人都不在乎,甚至覺得這是對方送過來的再好不過的借口,正好夠他們合理拘人,好進一步的追查凶手。
有人依命行事,將“寧死不屈”的老者當場拿下;也有人心下大駭,覺得太子的權力確實是過大了,該進行一定的乾預。
特彆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幕的圍觀百姓,他們就和過去的武帝一樣,隻能看到好像是弱者代名詞的老者狼狽的被壓在地上,而與之相對的就是高高在上、霸道強勢的太子。一個是悍不畏死的誓死諫言,一個是囂張跋扈的目無法紀……
這樣的太子實在是太可怕了。心中還有沒有君王,還知不知道武帝是他的父親?這樣不忠不孝、盛氣淩人之人,怎麼會是他們的太子?
說白了就還是誰弱誰有理。
武帝看到這樣戲劇性的一幕時,甚至是有些羞愧的,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他分分鐘聯想到了過去的自己,他忍不住反思,他過去是不是也這麼愚蠢,隻因為看到了某一幕,就已經妄下了定論?
答案是顯而易見,是的,武帝這麼做過,而且做的還不算少,太子往往都是遭到冤枉的那一個,因為他真的太過強勢了。
“夠了!”武帝忍不住出聲,嗬住了所有議論紛紛的人,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在大家開始覺得武帝是對太子忍無可忍的時候,武帝卻順著太子的話說了下去:“此人滿口胡言,還不趕緊著捂嘴帶下去!”
快刀斬亂麻,現在看見的人並不算多,隻要解決了眼下的危機,後麵不論是什麼都可以一點點的修補。
武帝也是沒想到老者的文字這麼具有煽動性,早知道就不該一直放任的看戲的。
百姓們震驚於武帝的“昏聵”,覺得武帝實在是太溺愛孩子了,甚至已經到了不辨忠奸的地步。這麼維護太子,真不怕有一日發生更難收場的事情嗎?你兒子都立旗要吃了你的腦子了呀!
這辦法好是好,卻要犧牲了太子的名聲。
顧喬無論如何都是忍不了的,他衝動的站了出來,趕在武帝甩袖離去之前,高聲道:“臣有話說。”
雖然站出來的這個舉動是衝動的,但顧喬在站出來的那一刻,也已經想好了對策。這對策不一定是完美的,但至少不用犧牲太子的名聲。
“還請陛下聽臣一眼!”
顧喬當場就跪了下去,頭磕的把張重三還要用力,甚至直接是直接見了血的,還是那句話,比慘,誰不會呢?
“犼旗為臣所繪,請給臣一個解釋的機會。”
顧喬半句沒提太子,就是不想給人一種他是為了給太子抗事才站出來的印象,他把之前種種的針對都直接強行轉移到了他這個繪製者身上。
有人也果然如大夢初醒,對啊,繪製旗幟的人才應該是問題的關鍵。
聞道成看到顧喬站出來的時候,差點急瘋了,他不知道顧喬打算做什麼,但是看顧喬的樣子,聞道成隻能想到顧喬這是打算替他把全部的責任都擔了。犼是顧喬畫的,真要是有什麼大災,什麼居心叵測,那也是他顧喬的問題,與並不知道犼是什麼的太子無關。
這確實是一個思路,推出來一個“臨時工”背鍋。
隻有真正關心的顧喬人才會著急,好比太子,好比溫篆。他們都感覺已經想明白了顧喬的意圖,也覺得為今之計隻能如此,但卻並不想背鍋的那一個是顧喬。溫篆甚至覺得由他來背鍋會更合適,他也已經準備這麼做了,若眼睜睜的看著顧喬今天出了什麼事,容容不會原諒他,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但誰也沒有瘋犬太子快,聞道成直接出聲,打破了顧喬營造出來的感覺:“你給孤回來!”
聞道成可是不管什麼場合不場合的,他不想讓顧喬“背鍋”,那就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了所謂的顧全大局,就犧牲掉顧喬。
哪怕顧喬已經先下手為強,聞道成也有的是辦法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破壞顧喬的計劃。
溫篆都震驚了,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太子不惜用這樣的方式,來為一個人解圍。
在場大臣們的震驚也不比溫篆少,他們過往還會因為太子略顯極端的性格,而擔心自己的未來。但看著如今太子會為了身邊的人站出來,他們終於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太子這麼做,明顯不是最對的選擇,還是太意氣用事了,但是卻詭異的讓眾臣覺得安心。
有一個有人情味的未來上司,總好過對方一點情麵都不會網開一麵是個真神經病的強。
看著太子這麼不管不顧的維護顧喬,他們就像是看到了將來某日某天,太子也會這麼對他們。這麼想,真的有點多了,但也確確實實為太子拉了不少的好感。
就像是三皇子看到太子伴讀謝漣在跳舞的隊伍裡時,也不自覺的腦補是太子授意,讓謝漣替他親身下場去祈福一樣。
世間萬物,全靠腦補。
武帝卻反而不像是順著太子的意思這麼下去了。因為由顧喬來替他兒子擔了這個責任,明顯比看著兒子的名聲就可能就此毀於一旦要好太多。他知道這樣是委屈了顧喬了,但他是皇帝啊,隻要他不下令殺了顧喬,顧喬就沒事。
等這事的風頭一過,顧喬該怎麼樣還是會怎麼樣,他也一定會好好的補償顧喬的。
武帝心動了。
所以,哪怕看到了太子幾欲滴血的目光,武帝還是狠了狠心,假裝沒有看到的對顧喬問了下去:“哦?你有什麼解釋?”
太子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爹。
武帝總是這樣讓人又愛又恨,前一刻還覺得武帝是個不錯的人,後一刻又會覺得武帝根本不是人。如今也是如此,武帝為了救太子不顧一切,太子是應該感恩他爹的拳拳愛護的,可是武帝為此犧牲的是太子最為在乎的人,這讓太子怎麼都感激不起來了。
他不需要這樣的愛護,他也絕不允許!
隻有年紀小小的顧喬,明明沒有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卻依舊能跪下來沉著冷靜,不緊不慢的繼續回話,講著屬於他的道理,既不會被武帝乾擾,也不會為太子分心。
他說:“老人家大概是誤會了,臣所繪的並不是犼。”
從始至終,顧喬這個原作者可並沒有說他畫的是犼,他隻是為太子繪製了一麵象征著融合與團結的勝利圖騰,以兔身為基礎,添加了一些其他元素。也沒有誰明確的肯定過,太子這是犼旗,隻是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罷了。
哪怕有人真的當麵說過這犼畫的不錯,顧喬也可以一推二五六的表示,他大概當時聽錯了。
這很無賴沒錯。
但是……
無賴怎麼了?也沒人規定不能無賴。顧喬從他二叔一家身上,也學到了一些東西,雖不好,但有用。
顧喬還有一個最有利的證據:“犼的具體描述是‘形如兔,角似鹿,發似獅,頸似蛇,前爪似鷹後爪似虎’,但鹿和鷹都不在十二生肖之內。臣所繪製的題材卻是有十二生肖限製的。這不是角,是花瓣啊,公主們荊棘薔薇旗幟上的花瓣,代表了她們是最寶貴的明珠,理應被捧在頭頂。”
公主們都不可思議的重新回想了一下那畫,好像確實如此。能被這麼肯定,這麼用心的記下,也不枉她們拚了那一場了。
這是顧喬當初的私心,他雖按照太子的吩咐畫了犼,卻還是想儘辦法把公主們的圖騰保留了下來。
沒想到今時今日反而會改變整個局麵。
“如果一定要說像,那還是有一些相似之處的。”顧喬繼續道,“但真的並不完全相同,至於差在哪裡,大概就是差在了臣的作品裡,這神獸並不會有奇奇怪怪的飲食癖好吧。”
“神獸是飲朝露,餐晚風的,一如仙人一般,怎麼會真的吃東西呢?”
“誰都希望自己創造出來的是美好的東西,食腦對於臣這個年紀來說,實在是太過血腥了。了解臣的人也知道,臣最怕的就是這類鬼怪。”
剛剛在觀看金剛舞的時候,出現惡鬼麵具時,太子都會下意識的為顧喬擋一擋。
他真的很害怕,控製不住。
顧喬的這一套,真的很難找到什麼來反駁他。當然,肯定還是有漏洞的,隻是顧喬這是臨時想到的,能想到這一步已經是他儘了最大的努力。他相信其他人暫時也不可能想到比這更好的來反駁他。
而隻要應付過了今天,那就可以了。記憶是會騙人的,後麵哪裡有漏洞,就再補上唄。
張重三都傻了,還可以這樣的?
當然可以。
武帝已經敞懷而笑了,甚妙甚妙,誰也不用犧牲了。
“老人家若是不信,可以近距離的去觀摩一下,要不然我親自陪著,給您講解一二?”顧喬又補充道,總之,是不會讓這個老頭跑了的。這可是好不容易冒頭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