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2 / 2)

葉氏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地接待了她。

她自來賢名在外,又是國公府的主母,最重要的是這些年一直和葉家有走動,若不然以前的葉娉也不可能成為溫如玉的跟班。

葉氏在王家伏低做小長大,從未感受過父母之愛和姐妹兄弟之情。她對王家所有人都沒有親情之感,唯獨對這位堂姐心存感恩,隻因對方不曾為難過她,甚至還為她說過幾次好話。後來她嫁入葉家,對方也不嫌她嫁得低微,還願意和她往來,所以她對這個堂姐很是尊敬。

二人雖說是堂姐妹,但相處時宛如主子和下仆。

溫夫人禮數周全,一應上門禮任是誰也挑不出不是。她待人自來和氣,說話有條有理慢聲細氣。

上了茶,擺上了點心,葉氏小心翼翼地招待著這位堂姐。

溫夫人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沾了一下,道:“妹夫出了這樣的事,你也不去找我。先前的那些事我事先都不知道,若我知道必是不同意他們那麼做。”

一句話,引得葉氏紅了眼眶。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葉家出了這樣的事,堂姐還願意上門,可見真是一個心善之人。

她已與王家斷了親,哪裡還有臉去國公府找堂姐。

“大姐,那些事我…實在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我聽說之後也極為氣憤。三嬸的性子這些年漸左,我母親勸過幾回也不見效,委實讓人著急。”

葉氏更是動容,淚水再也忍不住。

溫夫人見狀,又是寬心又是安慰,趁機說出自己的來意。

“原本我也不想來討這個嫌,但左右一思量,覺得此事對你們葉家而言卻是大有益處。妹夫現在還在刑司大牢,我聽國公爺說,人證物證齊全,就連陛下都很是震怒。”

又是國公爺說的,又是陛下都很震怒。

葉氏以前不過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嫁人之後更是連權貴人家的邊都夠不著,她哪裡經得住這樣的嚇唬,當下心頭大亂六神無主。

“大姐…我該怎麼辦?”

“都是當娘的人,我豈能不知你的苦衷。正是因為知道你日子艱難,我才跑的這一趟。說句不中聽的話,若不是真心為你,我根本不會管這樣的閒事。”

“我知道…我知道大姐是為我好,可是…我與王家已經斷了親,他們必是恨極了我…”

“你與三嬸之間的恩怨,我們都知道。你放心,此事也是三嬸點了頭的,她知道事情的輕重。你是王家女,自古以來哪有出嫁女和娘家斷親的道理。趁著這次,你和娘家修複關係,妹夫的事也有人幫你們操心,豈不皆大歡喜。”

葉氏的心開始撕扯,開始搖擺。

一邊是女兒,一邊是丈夫。

溫夫人見她隻哭不說話,語氣更軟。“七弟的性子隨和,他的長子你是知道的,最是一個溫厚懂事的孩子。我聽說三房要分家了,到時候即便是三嬸娘再不喜歡你,再不喜歡娉娘,也管不到七弟那裡。”

如果是幾日前,葉氏一定不會心動。

可是現在…

七哥雖然隻知吃喝,但性子確實隨和。還有他那個嫡長子更是老實忠厚的性子,聽說讀書很是刻苦。

若沒有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這門親事葉氏還是很滿意的。

“我…”

拒絕的話她說不出口,丈夫還在刑司大牢裡。

他們葉家無根無基,出了這樣的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若是王家願意出麵,說不定老爺不日就會被放出來。

隻是娉娘的性子她清楚,近些日子越發的有主見。娉娘說眼下他們什麼都不要做,做多錯多,隻管等候結果。

可是她害怕……

害怕一直乾等下去,等來的卻是最壞的結果。

溫夫人像是看出她的為難,道:“此乃大事,你好好想想。我以為這是一個極好的轉機,既能緩和你和娘家的關係,還能為娉娘找到一個極好的歸宿。娉娘的名聲差成那樣,怕是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更好的親事。你千萬莫因自己心裡過不去,害了妹夫,又誤了兒女們的前程。”

最後這句話,最有殺傷力。

哪一個當妻子的,都不希望自己會害了丈夫。哪一個當娘的,都不願意成為兒女們的拖累。何況葉氏這般心思敏感又兒女心重的女人,更是害怕成為那樣的人。

溫夫人見好就收,也沒指望一次就能說動這個堂妹。婚姻大事,誰還不得考慮個三五日,她過兩日再來即可。

她估摸著時辰,起身告辭。

葉氏堅持送她出去,剛一出門就看到站在桃樹底下的大女兒。

新綠的桃葉,繁茂而翠嫩。葉子中藏著一個個小小的果實,蒙著白白的細毛。綠衣的少女與桃樹的綠一樣清新,不施粉黛的豔色小臉分外嬌嫩,眉宇間卻有著不符年紀的深沉。

溫夫人心下詫異,若不是她看著這個孩子長大,她還真當是另外一個人。最近每見一次,她就會發現對方的不同。仿佛是蒙塵的玉石,終於褪去外表的粗糙與灰氣,隱隱有了將在大放異彩的跡象。

這種感覺讓人極不舒服,像是某種原本已經定性的東西,突然間產生難以掌控的變化。這種變化不僅沒有讓人欣喜,反倒讓人不安。

“溫夫人是來為我說親的?”

“娉娘,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但是你要知道,我和你母親都是為你好,我們不會害你的。”

好一個不會害她。

葉娉冷笑,“溫夫人,你回去告訴你們王家三房那個老毒婦,若想讓我嫁入王家,也不是不行。隻要她死了,我一定會在熱孝那幾日進門,以孫媳的名義為她送葬。”

葉氏倒吸一口氣,娉娘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嚇人了。

溫夫人卻是瞳孔微縮,這個孩子確實不一樣了。她也算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向來是個三言兩語就能搖擺之人,絕計不會有這樣的氣勢。

難道以前一直是裝的?

若真是如此,心機該是何等深沉。

“娉娘,你一人置氣,何必連累家人。你母親也不容易,你父親還在刑司大牢,你忍心父母受你所累嗎?”

葉娉暗道,不愧是人人交口稱讚的才女,這位國公夫人言行舉止確實賢惠大氣。隻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溫夫人,我有父有母,還輪不到外人教訓。你賢名在外,當知欲攘外先安內的道理。莫要自己的女兒沒教好,反倒有閒心管教彆人的女兒。我若是你,教出那等偽善陰毒的女兒,忙著管教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思操心彆人家的事。”

溫夫人聞言,瞳孔再次深縮。

“娉娘,你對如玉的誤會真是太深了。你們自小一起長大,她若真有害你之心,這些年又怎麼會處處提攜於你?”

“是不是誤會,你知道,我也知道。請你走後,下次彆來了。否則被人用掃帚打了出去,說出去也不好聽。”

“娉娘,雖說女子不一定非要多賢惠才能立足,但最起碼的知禮二字應該謹記。少逞口舌之能,少些言語是非。你應知語多必失的道理,說出去的話有時處處陷阱,到最後掉進去的恐怕是你自己。”

如果這話不是她說的,葉娉一定會大家讚賞。言語陷阱,是一把雙刃劍,或許會坑了彆人,也或許會坑了自己。

“如果溫夫人指的是我與郡王爺之間的事,那樣的富貴陷阱我巴不得掉進去。指不定到時候你我還是一家人,我改口喚你一聲大伯娘。”

溫夫人深吸幾口氣,用一種十分同情的目光看著葉氏。

“四妹妹,你也是不容易。”她幽幽一聲歎息,“我走了,你和娉娘好好說。”

葉氏糾結又難堪,表情訕訕地送走了溫夫人,

溫夫人上了馬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上去很是疲憊。她身邊的丫頭見狀,趕緊跪在旁邊替她捏肩按摩。

“夫人,這葉家人著實不知好歹。您一番好心,那葉姑娘還不領情,居然還詆毀大姑娘的名聲,真是可惡至極。”

“她性情如此,我怎麼能與一個小輩計較。說來她也是自作自受,毀了自己的名聲,事後必是悔恨不及,心性越發變得厲害。她攀咬玉姐兒,無非是自己不好,也盼著彆人不好。世人又不是傻子,豈會聽信她的那些胡言亂語。”

“夫人說得極是,大姑娘那般人品,任是她說破了嘴,也沒人相信她說的那些鬼話。”

主仆二人說話間,馬車眼看著就要出巷子。

突然前麵傳來一聲聲避讓,隱約可見明黃的宮旗。一看這陣勢,溫夫人便知是宮裡的人出來傳旨。

南城多為普通官員,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入了陛下的青眼。

她如是想著,慢慢放下車簾。

馬車停了下來,避到一邊。卻不想那聲音越來越近,竟是朝這邊的巷子而來。她眉頭緩緩皺起,又掀開車簾的一角。

這一看,大驚失色。

那手執聖旨的宮人,居然是明公公。明公公是陛下跟前第一紅人,除非是極重要的旨意,否則根本用不著他出宮。

正思忖間,隻聽到身邊的丫頭一聲驚呼。

“夫人,他們…他們去的是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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