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承讓。”

涼亭另一麵臨水,水是寺裡的放生池。池中錦鯉自由地遊弋,紅的白的黑的看上去好不快活。中間巨石上幾隻烏龜趴在一起曬太陽,時不時疊在一起,又時不時有一兩隻會被擠得掉進水裡。

陽光從佛殿的簷角掠過來,如佛光普照。

“溫施主是否有惑?”空見大師問。

“確實有惑。”溫禦道:“上回大師說青龍破淩雲,狹路遇白虎。既是因果緣,或能共匍匐。敢問大師青龍白虎一相逢,可能代代有繼?”

空見大師但笑不語,指著那似鍍了佛光的簷角。“佛海無邊,普渡世人。若不能代代有繼,又何來福澤延綿。”

溫禦聞言,眸中風雲際會。

“那宋施主的命格,真的不能更改嗎?”

空見大師斂目凝神一會,再睜眼底一片慈悲。

“命格難破,但不破不立。”

溫禦站起來,朝空見大師深深行了一個佛禮。

將出護國寺,正欲上轎子之時,他忽地朝左邊望過去。但見高高的牆角邊,倚著一個青衣男子。

宋進元一臉笑相,酒窩隱現,“今日閒來無事逛到這裡,不想看到了你的轎子。想著你應該就在寺中,索性等你出來。”

兩人相識多年,從未像最近這般生分過。

溫禦如常,不自在的人是宋進元。

婚事受挫,原本他不太可能會放在心上。他這人心腸硬,也沒那些個兒女情長。婚姻之事對於他而言,為的是傳宗接代,為的是儘孝道。

然而好友的話,空見大師的批命,像兩道影子一樣揮之不去。他越是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卻越是時常想起。

“你小子都抱得美人歸,還找空見大師,不會是想問子孫緣嗎?”

溫禦不置可否。

宋進元心下一個大臥槽,合著他連媳婦都難找,承天這小子都要當爹了?這可不行,他可不能落後。

“你小子還是不是人,攪得我親事不成,心裡也彆彆扭扭的。你倒好,成親生孩子兩不誤,有你這麼當兄弟的嗎?原先我還想著那葉家二姑娘力大,最是適合我這種粗人。我一門心思想和你成為連襟,你卻暗中使絆子,一次次壞我姻緣。你還是不是人?”

說話間,他走到溫禦跟前。

“數月前,我曾做過一個夢。”溫禦開口。

宋進元聽得一臉懵,這小子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說什麼做夢,誰稀罕聽他做的那些血乎拉的破夢。

等等,這小子向來不說廢話。

難道此夢極為緊要?

“什麼夢?”

“我夢見多年以後,我一直未娶,而你成親三次卻無妻無子。世人皆道你我殺戮太重,雙手血腥,乃天煞之命。此夢極為真實,似我親身經曆。”

“不會吧,你不是娶妻了?”宋進元張著嘴,喃喃道。他其實想說的是一個夢而已,也值得這小子當真。

“是。”溫禦看著他,“所以我才會不安。”

宋進元悟了,所以這小子是因為不安才會來找空見大師的。

隻是這小子也會不安?

他們是做什麼的?

一個天下第一刑司,一個京吾衛大統領。他們一個行的是剝皮抽筋也要查明真相的行當,一個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的差事。如他們這等趟血踏骨之人,豈會信鬼神之說?鬼神尚且不忌諱,何況一個夢而已?

一個夢居然會讓溫承天不安,這話說出去誰信。但是此時此刻,宋進元信了。因為他認識的溫承天,絕不是一個危言聳聽故弄玄虛之人。

“大師怎麼說?”

“大師說我命格已改。”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改命?”宋進元一臉希冀,眼巴巴地望著溫禦。這小子的命格能改,他的應該也能。

“我替你問過,大師說你命格難破,但不破不立。”

這話像是說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說。命格確實難破,也當然是破了之後又立。宋進元神情複雜,一言難儘地望了一眼護國寺的高牆。

“這些出家人,說一半藏一半,還喜歡說廢話。”

“進元,命格之事先前我也是不信的,如今由不得我不信。”

“承天,你小子怎麼說話這麼老氣橫秋了。”

溫禦轉身就要上轎子,被宋進元攔住。“今日我不當值,不如我們去喝一杯?”

“我當值。”

“那我等你下值。”

“不必,下值之後我要回府。”

“你不是吧?急著回去陪郡王妃?”

溫禦看了他一眼,上了轎子。

宋進元在原地撓頭,這小子當真是變了許多。誰能想得到素有玉麵煞神之稱的郡王爺婚後竟然如此戀家。

見色忘友的家夥!

他狀似嫌棄地搖頭,困擾心中多日的彆扭已全都散了。當下叉腰仰頭好生吐了一口濁氣。然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後的護國寺,眉頭慢慢收緊。

不破不立?

是他自己破,還是要找到破命之人?

真是麻煩。

他卻是不知道,溫禦的轎子遠去之後,並非是去了通天台,而是徑直回了公主府。

午時三刻,府裡大部分的下人們都在午歇。各大世家高門,午歇的時辰大多不同。寬厚些的,能從午時一刻歇到未時一刻。再是刻薄的人家,也能一刻鐘的歇息時間。公主府向來寬厚,下人們能歇足一個時辰。

三喜等人不想溫禦會這個時辰回來,一個個不用吩咐就連忙退了出去。

溫禦看著床幔中的那一坨,眉間柔和了許多。

葉娉午膳過後就睡下了,實在是困得緊。她正擁著被子睡得昏天暗地之時,身後傳來熟悉的壓迫感。即使是睡得香甜,這種感覺似是能穿過她的夢,清晰地輸送至她的大腦。

“阿禦,彆來了…累…”

嬌軟的囈語,聽得人心裡發酥。

明是拒絕,卻比邀請還要來得猛烈。

溫禦幽深的眸暗流湧動,向來淡漠寡情的臉上竟然有了溫柔之色。他貼近睡夢中的女子,聲音低沉壓抑。

“俗世中最為又愛又恨的事,我也想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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