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無名居的,一雙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儘管軟得不像樣子,卻生出無比的力氣不停奔跑,像是身後有死神追趕。

那句話不停在耳邊回想,直到一顆心被剮得血肉模糊。

郡王……

竟然厭惡她至此。

為什麼?

她生得不錯,稱之為美人亦不為過。她也不是那等大字不識的粗鄙女子,還精通算術。她和雲淡自小就跟在恭人身邊,她記得她們第一次學記賬時,郡王還誇了她。雖然僅僅是尚可二字,那以郡王的性子,能說出這兩字足見對她的賞識。

郡王妃除了比她略美一些,還有什麼!

她本姓周,並非天生的奴籍,父親也曾是書香之家的嫡子。若不是陳家獲罪,他們周家也不至於跟著受牽連。家裡未出事之前,祖父已是正六品官員,比郡王妃嫁進公主府是其父葉大人的官職還要高出兩階。

雲淡看到她臉色慘白如鬼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你…你不是去給郡王妃送賬冊的嗎?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我…我…”風清借著她的力,勉強站穩了。直到此時,心裡的恐懼害怕全變成了委屈和傷心,淚珠子成線似的滾落。

雲淡急了。

“你倒是快說?難不成是郡王妃為難你了?”

“好雲淡,你彆問了,也彆告訴恭人。以後我不去無名居送賬冊了,郡王妃說她到時會讓人過來取賬對賬。”

她這般一說,雲淡顯然生出誤會。

郡王妃必是忌諱風清,也或者說是忌諱恭人。她可不知道郡王妃身邊的人還會看賬對賬,這話一聽明顯就是托辭。

恭人前兩日還說讓她們好好當差,還說隻要認真做事,郡王和郡王妃都不會虧待他們。誰知一轉眼郡王妃就來這一招,分明是想鏟除異己。

“走,我們去見恭人。”

這事不能瞞著恭人。

風清死死拉著她,“好雲淡,彆去了。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惹了郡王妃不快,郡王妃也不會這麼做。”

“她是主子沒錯,但也沒有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就埋汰人的主子。是她自己讓恭人舉薦我們的,我們規規矩矩地做著分內之事,她怎麼能如此輕賤於你。她這麼做看似打你的臉,其實是根本沒把恭人放在眼裡。我們受些委屈是小,就怕她一招勝了之後得寸進尺,到時候恭人怎麼辦?”

“她或許隻是看我不順眼…”風清心虛,但她自以為自己心思藏得好,又沒有在言語上對葉娉不敬,便是真對起質來她也不算理虧。可對溫禦的恐懼勝過一切,恨不得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雲淡不知她心裡的忌憚,一心為錦恭人鳴不平。以恭人的品階,完全可以搬出去自立門戶。若不是因著郡王,恭人何必吃力不討好還要受氣。

“那就更要說清楚了,這樣的疑心重的主子,我們如何安心效忠。”

“好雲淡,你且容我換身衣服,我這個樣子恭人看了必定擔心。”

“換什麼換,正該讓恭人看看你受的委屈。”

雲淡拖著她,死活將人帶到了錦恭人麵前。

錦恭人聽了雲淡的敘述,目光看向了風清。

“郡王妃真的說以後不用送賬,會讓她院子裡的人過來對賬?”

“…是,她是這麼說的。”

“那她有沒有說會派哪個人?”

“沒說,隻說她會教人記賬算賬…”

“她教?”錦恭人若有所思,看來她猜得沒錯,郡王妃果然會看賬。這麼說來,郡王確實看重郡王妃,但郡王妃應該也是一個極聰明之人。既然主家願意攬事,她們當下人的不應該有置疑。

隻是……

郡王妃若真是聰明之人,斷斷不會才說過會繼續讓她管事,轉眼就出爾反爾。

她眯了眯眼,待看到風清身上的衣服時略過一絲詫異,“你幾時做了這麼一身衣服?”

風清心下一跳,道:“做了有些日子了。恭人忘了那一日,您感慨說這種顏色清爽又鮮亮,清兒便想著做一身這樣的衣裳穿給恭人看。”

其實那日錦恭人感慨時聲音極低,且後麵還說了一句長公主在世時最是喜歡。當時風清離得近,無意間聽了去。

這話回得坦蕩,錦恭人疑慮暫消。

“這身衣服待會脫了,以後莫要再穿。”

“是。”

雲淡聽出端倪,聰明地選擇不問。她憂心道:“恭人,郡王妃身邊的人若真學會了算賬,那我們以後怎麼辦?”

她現在無比慶幸將風清拉了過來,若不然她還不知道郡王妃要教身邊的人學習記賬算賬。這是她們安身立命的本事,若真沒有用武之地,她們也就成了無用之人。恭人若在,還能護她們一二。恭人若是不在了,她和風清該如何自處?

錦恭人皺著眉,這倆孩子是她教養長大的,也教會了她們識字算賬的本事,盼的就是將來她們能有傍身的倚仗。

郡王妃先前還說會用她們,為何又改了主意?

正思忖著,曾娘子來了。

曾娘子行過禮,恭敬道:“方才風清姑娘去送賬冊,碰巧郡王回來了。郡王一看到風清姑娘突然大發雷霆,還說要剝了風清姑娘的皮。我家郡王妃不知緣由,擔心風清姑娘受了驚嚇,特命奴婢送些點心來給風清姑娘壓驚。”

錦恭人一聽這話,眼神都變了。

她看著風清,目光淩厲。

雲淡也聽出了蹊蹺,心下恍然。

風清這身衣服,莫不是另有玄機?

曾娘子將點心擱下,又道:“我家郡王妃讓奴婢轉告風清姑娘,郡王最是一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風清姑娘怕是哪裡犯了郡王的忌諱,若是心裡有數還罷了,日後彆再犯糊塗。若是心裡沒數又不知從何改起,那才是真的麻煩。為免再惹怒郡王,風清姑娘可得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風清臉色白了紅,紅了白,她這輩子都沒有如此難堪過。雖說她是下人身份,可因著她是恭人的人,又自小教養不輸一般人家的姑娘,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眼下被一個婆子教訓,如何不讓她又羞又惱。

這婆子是來給郡王妃傳話的,分明是故意讓她下不了台。

她掐著掌心,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是我管教無方,還請媽媽回去轉告郡王妃,老身以後一定好好教她,萬不會再讓她衝撞了郡王。”

這是不會再讓她接近郡王了。

風清悲苦地想著,郡王…為什麼看不到她的好?他們相識多年,郡王也曾對她和顏悅色,為何會變得如此絕情?

曾娘子恭敬地應下,說是會如實轉告。然後她將點心放下,告辭離開。

臨走之前,像是想起什麼,對風清道:“風清姑娘,我家郡王妃還說了,識字記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才能,但凡是腦子靈活些的都能學。我們當下人的最主要的是忠心,其次才是能力。忠心不二之人,哪怕是蠢點笨點也無妨。若光有能力但心思歪了,那是萬萬不能用的。何況有些人所謂的能力不過是半桶水亂晃,卻不知自己隨時可以被他人取代。”

這話不止讓風清變了臉色,雲淡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原來她們畢生所學,竟是可以隨時被他人取代?

曾娘子一走,錦恭人麵色立沉。

“你還不快說實話!”

風清嚇得跪在地上,“恭人,清兒,清兒也不知道郡王為何發火?郡王妃說讓人學記賬的事在前…”

“你將你進去之後的事詳細說來,包括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郡王妃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要漏!”

這下風清哪裡敢瞞,隻得細細說來。

儘管聽起來她什麼也沒做,但錦恭人可是陪著長公主在宮裡廝殺多年的老人,怎麼可能聽不出端倪。再看她今日的裝扮,心裡便有了數。

“我以前都是怎麼教你們的?”

雲淡也趕緊跪下。

錦恭人滿目痛心,“我告訴過你們,不要走歪路。咱們女子再是輕賤,也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而活。做妾是最不可取之事,哪怕是進宮當妃子。這話不是我說的,是長公主生前說過的。風清,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風清此時是真的後悔了,她後悔自己太過心急。“恭人,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錦恭人也不忍心。她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暫時哪都不要去,等我去探探郡王妃的口風再說。”

“恭人,郡王妃不會遷怒於您嗎?”雲淡問。

錦恭人搖頭,“不知。你們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郡王妃會如何,而是郡王會如何。”

風清搖搖欲墜,她又想起了郡王說的那句話。

外麵都傳郡王最擅長刑訊犯人,最為殘忍的手段就是剝皮抽筋。她不要死,更不要被剝了皮丟出公主府。

“恭人,救我!”

錦恭人看著她,又是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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