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五個多月的肚子,穿著秋裝也能看得出來。她以為老太太臉色不好,是因為不滿她懷的是女兒,當下有些無語,神情也更淡了些。
溫老夫人之所以不太高興,並不是衝著她,更不是因為她肚子裡懷的是女兒。而是她五個月的肚子,居然和慶陽郡主號稱隻有三個月的肚子差不多大。
懷胎三月之人,好些都還不顯懷。
慶陽郡主這一胎,恐怕月份不實,這讓她心裡極不舒服。
當年王氏婚前有孕,是她一手促成,她當然不會有什麼想法。可是郡主婚前有孕,這就讓她難以接受了。偏偏她還聽到廷哥兒私下罵郡主是個不要臉的賤人,越發覺得臉上無光。
她沒有質問郡主,也沒有去問廷哥兒,她實在是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心裡實在是堵得厲害,也不知怎麼的就來到了公主府。
進門的瞬間,她其實是有點後悔的。
“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去看我了?”
“我說過我和您老人家本沒有關係,隻因您是郡王的祖母,所以我敬著您,願意孝順您。但您實在是偏心太過,您不看重郡王,我也不想再敬著您。”
“你知不知道你這話若是傳出去,旁人會如何說你?”
“他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我的名聲也不好。他們說他們的,我又不會少一塊肉,何必為了一些不相乾的人和不相乾的事,為難我自己。”
溫老夫人氣得直喘粗氣,這個混賬東西。她好不容易舍下老臉過來,這個不孝的混賬居然還不順著台階下。
“你…你是要氣死我!”
“祖母可以不來找氣受,您不是有好兒子好兒媳,還有好大孫,很快就要添嫡曾孫了,您實在是不必要為了我們這些不在意的人為難自己。”
一聽到嫡曾孫幾個字,溫老夫人的臉色更不好了。
“你…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我。我今天還非不信這個邪,我是你的祖母,我還不能教訓你了。”
“那您儘管教訓,孫媳婦洗耳恭聽。”
反正右耳朵進左耳朵出,這老太太愛說多久說多久,她聽著便是。她坐下來老神在在等著聽訓的模樣,越發讓溫老夫人氣得心口疼。
這個混賬東西!
若是換成從前,溫老夫人豈會受這樣的氣。莫說是小輩,便是平輩中人,也沒有敢這樣不給她麵子。
她心裡又氣又堵,還有說不出來的委屈。
這段日子國公府氣氛壓抑,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吃不敢吃,怕再吃壞了肚子。一想到那天的糟心事,又氣得睡不著。以前瞧著千好萬好的大孫子,居然和一個丫頭成天廝混在一起,而且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是讓王氏把管家之權交給郡主,卻沒想到王氏真的兩手一撒什麼都不管。府裡的下人大多都是王氏的人,如此一來哪有不鬨騰的。郡主也不是個好性人,殺雞儆猴撤了不少人,越發弄得怨聲載道。管家之權是她讓王氏交出來的,郡主管得是好是壞她都不能說,更拉不下臉給王氏下話。
如此一來,她哪裡還有舒心日子。便是有心想發幾句牢騷,都找不到人。若不是實在憋得煩悶,也不會舍下老臉來公主府。
這個混賬東西,一點也不知道讓著她老人家。
她臉色一時紅一時白,瞪著葉娉。
葉娉怕把這老太太氣出好歹來,語氣軟了一些。“孫媳也是覺得委屈,憑什麼都是您的孫子,您就那麼偏心。郡王若是不如溫廷之也就罷了,偏偏兩人一個天一個地,溫廷之哪一點比得上郡王。”
“他是你們的大哥,你怎能直呼其名。”
“他都那樣說我了,我才不要叫他大哥。除非他親自給我道歉,否則我絕不原諒他。祖母您也彆替他說好話,一人做事一人當,他都多大的人了,難道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難道不能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嗎?什麼都讓你們替他操心,你看看他現在成什麼樣子了?我都不稀罕說他!”
這話讓溫老夫人黑了臉。
大孫子確實是讓她失望了。
可那到底是自己一直疼愛且引以為傲的嫡長孫,苛責的話她說不出來,更沒法當著彆人的麵說。
“你還不稀罕說,就你話多。”
“我就是話多,我也希望自己不要多管閒事。若不然我就不會在您麵前說那些您不愛聽的真話,省得您氣我惱我,我何苦來哉!”
“你那些哪裡是真話,分明是話裡藏著針,我看你是想氣死我。”
“我才不想氣死您,我巴不得您長命百歲。活得越久,您就越能看清身邊的都是些什麼人,少得糊裡糊塗地一輩子,到死都沒看清那些人的真麵目。”
前麵一句話還像相,後麵說的是什麼東西。溫老夫人氣得兩眼直瞪她,這個混賬真是越發來勁了。
她突然低頭,哭了起來。
“孫媳也知道有些話不應該說,但孫媳就是心裡不舒服。孫媳不願看到您冷落郡王,也不想看到您被人欺騙。您不信我,我心裡著急……”
溫老夫人被她這一哭,給鬨得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混賬,其實還真沒什麼心眼子。
罷了,她一個當祖母的,難道還真的要同自己的小輩較勁。
“行了,行了,你哭什麼,不知情的還當我這個當祖母的罵你了。好了,好了,我以後多疼些禦哥兒,你彆哭了。”
“真的?”葉娉淚眼汪汪地看著她,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我還能騙你不成!”
“那真是太好了,孫媳就知道祖母是天下最好的祖母。”
老太太還是很好哄的,正是因為好哄才麻煩。因為不僅她可以哄得好,彆人也同樣可以隨便就能將其哄好。
溫老夫人哼了一聲,臉色到底緩和了。
葉娉若是有心討好一個人,保管能將人哄好。她一番操作下來,溫老夫人不僅臉色好看了,笑容也多了幾分。
祖孫倆還一起吃了飯,看著其樂融融。溫老夫人離開時,一掃來時的滿臉陰霾,眉眼間全是笑意。
當她回到國公府後,笑意慢慢淡了。她望著國公府厚重的大門,突然發現自己的腳步是那麼的沉重,竟是生平第一次不想回家。
“細娘,你說當年我是引狼入室嗎?”
王氏真的是一頭狼嗎?
細嬤嬤不敢回答,“奴婢不知。”
“如果我真的是引狼入室,那我豈不是溫家的罪人?”
“老夫人,人無殺狼心,狼有害人意,若真是那樣,也不能怪您。”
溫老夫人聞言,是重重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