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聲“當當”響,裂開的兩個半碗一個朝天,一個正對著他們。原本應該是銀質實心的銀碗,那斷麵的內芯居然是黑色的。
“大姐…這,這是?”葉婷上前將斷成兩半的銀碗揀起,滿眼的不可置信。好好的銀碗怎麼會是假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娉將一半銀碗接過,仔細看了看。黑色的物質很像鉛,她猜測除了鉛之外,一定還有其它的物質,比如說汞。因為宋進元的三任妻子,沒有一人為他生下一兒半女。
世家愛用銀器,什麼銀碗銀杯銀筷之類的不勝枚舉,皆因銀器有試毒之功用,誰能想到能試毒的銀碗居然會是一隻毒碗。
宋家是何等門第,區區一隻銀碗而已,萬不會為了省錢而以次充好弄虛作假。幾乎是在銀碗斷裂的那一瞬間,宋進元的臉色變得極為可怕。他是京吾衛的統領,又與溫禦相熟,他經手太多離奇陰損的案子,所以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舉起另一隻龍紋銀碗,遞給了葉婷,示意葉婷往地上摔。葉婷用力將銀碗往地上摔,銀碗滾了幾圈依然完好無損。
很顯然,這應該是一隻真正純銀的碗。
葉娉看向溫禦,溫禦麵寒如冰。
他手按在腰側,緩緩將腰刀撥出。
腰刀一揮,寒光閃過。又是兩聲“當當”響過後,這隻銀碗也應聲成了兩半。實心的銀,外麵和內裡一樣皆是銀質。
若是兩隻皆為包銀的毒碗,還能解釋是鑄碗之人彆有用心。但僅是鳳碗有毒,那麼表明這一切分明是針對女子的。
也就是宋進元的妻子。
這就是前世裡宋進元連喪三妻的原因,也是他一直無兒無女的原因。
方才他和婷娘都說,碗是宋老夫人送的。
葉娉見過宋老夫人,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奸惡之人,她想不通一個祖母為何會害自己的孫媳婦,而且還是唯一的孫媳婦。
這會兒的功夫,宋進元已經緩過神來。
他將四半銀碗收好,看向溫禦。
“這事恐怕要勞煩承天陪我…去將軍府走一遭。”
決定質問至親,他怕自己心軟。
他曾麵對過盛朝最為窮凶極惡之人,也曾審理過無數峰回路轉讓人意想不到的案子。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麵對這樣的處境。
溫禦應了一個好字,他比誰都想知道前世他一直找不到的真相是什麼,那個害得進元三娶三喪的人到底是誰。
一室的靜,靜得讓人窒息。
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冷的卻是人心。
宋進元艱難地看向葉婷,“婷娘,你等我。我一定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放過想害你的人…”
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至親。
“夫君。”葉婷心裡有點亂,她雖然性子單純,但卻也知道此事的不簡單。銀碗是夫君的祖母送的,難道是……
她不敢往下想,滿臉忐忑。
宋進元笑了一下,酒窩淺淺,“你不要胡思亂想,在家裡等我。”
他心中沉重無法言說,那四半銀碗在他手中猶如千斤之重。他用布將它們包起,提在手裡便出了門。
溫禦看了葉娉一眼,葉娉頷首。
“你去吧,我在這裡陪婷娘。”
“好。”
眼見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然後在大門處並肩出去。
葉婷望著門外,小臉越發蒼白。
葉娉命人扶她回屋歇著,她不願意。可憐巴巴地拉著葉娉的衣服,眼眶已經泛了紅,目光中全是不安。
她自來被葉家人保護得太好,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青州所處的環境都極為簡單。她想不明白世上為什麼會有人想出這樣的法子害人,更害怕知道那害人的人是誰。
“大姐,我想不明白為什麼…”
“這世間一切的怨仇,無非是嫉恨二字。”
“我…我未得罪他們,他們也要害我嗎?”
“此事起因不是你,但害人之人豈會在意這些。”
“…不是說夫君是克妻之命,難道不是命嗎?”
“命這個東西最是說不清道不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命還是人為?”
葉娉喃喃著,突然想起錦恭人的話。錦恭人說安和長公主當年是想報複溫夫人的,後來見過空明大師之後便放棄了,還說是為了溫禦。
為什麼?
這時她肚子一陣“咕咕”作響,顯然是在抗議。
桌上的飯菜已涼,葉婷趕緊讓人下去再弄些吃的。
葉娉製止,“不用麻煩,這些飯菜熱熱就行。”
葉婷有些猶豫,她真的是有點怕了。
“沒有必要風聲鶴唳,飯菜不會有問題的。”
如果是普通的手段,幕後之人前世裡早就暴露了。她相信這一世宋進元的命運一定會改變,因為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妹妹出事。
溫禦有血儘屍乾鬼開口的惡名,他一定有辦法讓人招認。不管其中的因是什麼,那人前世害得三位女子無辜枉死,已然不可饒恕。
下人將飯菜熱過,再次端了上來。
葉婷本來就沒胃口,又出了這樣的事,更是吃不下。反觀葉娉毫無顧忌,甚至一連吃了兩碗飯。
自家大姐如此心態,越發讓葉婷佩服。今日之事若不是大姐,恐怕她永遠也發現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她臉色越來越白時,麵前的碗裡突然多了一塊肉。
“天大的事,吃飽飯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