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當中, 狐柏看完了一左一右兩個雙胞胎, 之後便沒有再出現什麼多餘的動作,隻吩咐了一句那男人“快抱進去吧, 小孩子受不得寒”之後, 便又抬眼看了看一乾還拿著各種棍棒農具當武器的暴民,微微提起裙子往前走了兩步,下了台階, 立到那群人麵前。
然後坦坦蕩蕩立在原地, 溫聲道:“好了,這會兒孩子生出來了,諸位要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一語過後,村民們互相之間看了好幾眼,卻沒有什麼人動手。
狐柏偏頭想了想,也沒有再說出什麼話來, 隻默默再往前行了兩步。
真·村民們自動給她讓了路出來。
“妖孽吃我一……”假·村民眼見不好, 拿著手裡的棍子對著狐柏便要砸下, 卻在動手的下一刻, 便被彆的村民一塊攔住。
“你們瘋了!”那鼓起勇氣要動手的村民怒斥, “都愣著乾嘛!殺了她啊!”
說完了還怕沒有說服力一樣,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便突然福至心靈地開口:“生孩子都是幻術!人是假的!嬰兒也是假的!是這妖孽怕死編出來哄我們的!”
狐柏停步, 轉過身來盯著他。
“妖孽瞪我作甚!”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政治人士, 那人福至心靈有了主意之後後續操作簡直是張口就來, 指著那還抱著雙胞胎的男人開口, “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幻術?”
一言出口,仿佛有小石子打破了湖水一般,才被安撫下來的百姓們便又開始不安和躁動了起來。
幾個自發去攔著那人的村民臉上都露出了狐疑之色,而才放晴了的天氣,卻也因為這人的一句話,便又一次陰雲密布了起來。
那位已經出口要護住狐柏的丈夫哪裡能忍,妥妥是開口就噴:“我呸你個幻術!老子是真人!”
“你證明啊?”那近衛冷笑道,“妖孽幻化出來的妖孽!一並打死了算!”
民眾極其容易被帶了節奏,此時看著這樣一波峰回路轉,不少人心裡都已經默默有了一些懷疑,而在產生懷疑的人當中,已然有不少人開始看向那抱著孩子的漢子,頗有點想把狐柏加上他一家人都給燒了的意思。
其中隱藏在百姓之間,就是準備鬨事的近衛們的已然已經提棍上了台階,看那架勢妥妥是要把妖孽就地杖殺了。
而那男人如何見過這種陣仗,尤其能做西伯侯近衛,那都是日常和犬戎乾架,刀尖舔血活下來的人,那殺氣又豈是平民可以承受,當即害怕地後退兩步:“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在那男人退無可退終於到了角落之時,狐柏手上一道法訣掐過,一道光幕迅速橫在了那男人與一群要去捆了男人打死嬰兒的村民之間。
下一瞬,撲上去要打死嬰兒的幾人心下安定,暗道今兒個節奏終於還是掌握在了他們手上,臉上擺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憤怒之色,指著狐柏就罵道:“果然是妖孽!大家還愣著乾嘛!”
尚在猶豫的吃瓜群眾們少不得有一部分人已經動搖,當下拿著各種家夥就要往狐柏身上招呼。
狐柏深吸一口氣,見時機已到,便朗聲道:“楊道長!”
已然被今兒這反轉又反轉的架勢搞得稍微有點懵的楊戩:“!!!”
——說來,也是如今的他還沒有經曆過母親離世、婚姻不幸、天庭逼迫、妹妹思凡的quadra kill,如今的他最多就是逃命時經曆過不少磨難,其他時候都是安安生生修煉的無憂仙人,看到了這種人人喊打的德行,確實是稍微有點……嗯,一直打魯班七號的人突然看到露娜連甩五十個大招不斷大的眼花繚亂。
狐柏也不敢真的傷了人族反而激化矛盾,隻是閉上眼睛愛咋咋地,帶上法力吐字清晰地道:“道長是西伯侯請來看守小妖的!這是不是小妖在用幻術騙人還請道長說句話還小妖清白!西伯侯請來的人總不會偏幫小妖吧!”
這話,自然不隻是說給楊戩聽的。
——比如說,有幾個扭過頭來要趁熱打鐵把狐狸精拿下的近衛,呆住了。
比如說,有幾個正在拿著棍棒要對狐柏下殺手的暴民也呆住了。
卻在這電光火石,人人呆滯的當口,領頭的人反應卻比一般人快上三分,狐柏隻感覺到了背後有呼呼風聲,不得不及時采取行動往下一蹲身,一聲悶響一聲尖叫之後,狐柏軟軟跪坐到了地上。
再下一瞬,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以凡夫俗子的眼光,那妥妥就是在人群當中的九尾狐被身手極快的為首暴民一個悶棍敲中了後心,受重傷之後發出了尖叫。
才要站出來證明一下小姐姐清白的楊戩:!!!
都已經在開始猶豫特麼今天這麼多反轉最後到底能落到什麼結果的村民:!!!
“轟隆!”下一刻,一道雷霆就已經打了下來,活活將方才那疑似打了狐柏一棍的木棒劈得脫了手砸到地上。
狐柏是一根毛沒少,拿著棍子的那位西伯侯近衛更是屁事沒有,倒是百姓們都被嚇得後退了三步,驚嚇之餘一時半會兒都想不起來我是誰我在哪。
而也在那雷霆下來之後,通天大驚失色:“兄長!老師都說了你不能幫忙!隕聖丹這都沒發作?”
“我哪裡幫忙了?”元始雖也是麵沉如水,可他還是攤開雙手以示清白,看那德行就不像是隕聖丹發作,“又不是我打的雷,小九尾挨打了是假的,噴血了也是假的,倒地上更是裝的,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通天:……突如其來,有點心梗。
#但是又詭異地覺得兄長終於長大了一歲,好欣慰啊是怎麼回事:)#
然後,耳邊便是鴻鈞的戲謔之聲:“天道劈的,沒想到吧(ˉ▽ ̄~) ~~”
“……”通天忍著心梗,心累道,“天道居然也會護著這狐狸了?”
對此,鴻鈞隻解釋成:“對弈歸對弈,手段惡心到了一定地步,竟都不想堂堂正正去鬥而是趁亂殺人,天道都看不過去了。”
“惡心?”
“對啊,惡心。”鴻鈞見徒弟沒明白,忍不住嫌棄道,“我說你們倆是真蠢,你們倆沒意見吧。”
……蠢?
為了小狐狸的安危,還是元始一點都沒在意老師的批評,隻懇切道:“還請老師賜教。”
“天雷劈下去。”鴻鈞那架勢就差現場表演一個點煙摳鼻抖腳剔牙了,“還能毫發無損的棍子?這棍子可以做打神鞭了吧。”
通天與元始心內都是陡然一縮,都不及回鴻鈞的話,隻急急忙忙分出一縷神識,爭先恐後探去了那落地的棍子。
“斬妖台上的家夥什,用來對付妖族……比之於打神鞭對付三教弟子也差不到哪裡去了。”通天澀澀道,“我以為天庭叫了二郎來殺九尾已經是全部手段,誰成想還有後招……”
元始自然也認出了那棍子的來曆——
天庭斬妖台,那是帝俊太一在位當年,為懲處犯了錯的妖族而立。
既然是那麼大來頭,其中的任何一個刑具招呼到妖族身上——哪怕用在當年那些通天徹地的大羅金仙妖神身上——都是能脫一層皮下來的,這根棍子雖隻是作為杖刑之用,可用在九尾狐這種小妖精身上,哪怕拿著這刑杖的隻是個凡人,哪怕狐柏不離身的那塊玉佩總能救她一命不至於讓她去見了後土娘娘,也夠她喝一壺躺上三個月的了。
“老師。”元始想一想都忍不住為自家小狐狸感到後怕,“昊天瑤池他們過分如此,還請老師為九微做主……”
鴻鈞還是那副勞神在在的模樣:“他們啊,本來與量劫無關,等著三百六十五正神上天供他們驅策就好。”
“如今呢?”
“摻和量劫。”鴻鈞道,“便得有被卷入其中的自覺。”
至於他們那崩靈根崩上來的修為卷入量劫會如何……
嗬。
且不論這邊聖人們正在研究因果,狐柏那邊,楊戩看到小仙女被打了哪裡還能站得住,元始雖不能動手,他卻已經劃了一個法訣護住了狐柏。
一群來找茬的真·百姓以及今天過來是真的想結果了九尾狐的假·百姓也才回頭看向這位俊俏神君。
雖然道祖都大驚失色,天道都出手相護,狐柏卻並沒有意識到那棍子是什麼,隻是先一步倒在了地上裝得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哀哀切切地跪坐在地,對楊戩欠身,(戲精如她)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氣若遊絲:
“咳……咳咳,小妖已然被道長鎖了……鎖了大半法力,到底能不能用幻術魅惑人……請道長,還……還小妖一個清白。”
大概是演員的自我修養段位太高,導致在場人民群眾——尤其是女性和孩子,都有點不忍心看著狐狸被逼死,便紛紛偏過了頭去,心底裡的天平也不自覺朝著這位漂亮小姐姐偏了偏。
其實,哪怕是沒有這一份演員的自我修養,楊戩也是不可能強行把真人說成幻術的,何況如今狐柏特地提醒了他一句“鎖了法力”。
於是,和狐柏搭戲都不用看劇本的楊戩直接就睜著眼睛說瞎話:“諸位看到她足上的鐐銬了麼?”
#還沒看到的也都可以去看一看裙子底下露出來的半截鎖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