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都跪了,頭也叩了, 可等到正視了狐柏那張姣好的臉, 雉雞精仍然如在夢中。
——貝殼裡, 女媧娘娘拿著招妖幡,說的是“招妖幡確實是你的”。
女媧娘娘親口說了, “帝俊青睞於你, 我對你也極滿意”。
九尾狐自己還說, 如今她接過招妖幡難免名不正言不順,最好等到時機成熟, 召喚萬妖, 天道見證, 萬妖朝拜, 這才算是水到渠成。
本以為自己居然杠贏了九尾狐, 然而實際上是個錯覺的雉雞精:“……”
酸楚半天,終是格外無奈的一聲歎息,委屈道:“既然娘娘早已認定了陛下, 何苦……何苦再招惹……”
“彆。”狐柏道,“誰招惹的誰這事兒咱們心裡都有數,你自己想清楚再說。”
雉雞精:QAQ
好吧, 確實也不是娘娘招惹的她:)
娘娘吩咐的是九尾狐, 是雉雞精自己不甘心從琵琶精那裡得了消息,起來了後續一連串的操作來著, 說白了這件事壓根就和你沒啥關係是你自己硬插一腳:)
“小妖鬥膽問陛下。”雉雞精猶豫了小半日, 低低道,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狐柏偏頭:“我被招妖幡認主?你想知道你有沒有機會?”
雉雞精點頭。
“那我先問你。”狐柏道,“女媧娘娘如果吩咐你去魅惑帝辛壞了殷商天下,你會怎麼做?”
“就……這麼做啊。”雉雞精懵逼道。
狐柏露出個同情的笑:“所以哪怕媧皇宮之前女媧娘娘看中的是你,你也沒有那個被招妖幡認主的機會。”
雉雞精凝目看向狐柏,九個腦袋一起轉動,好半天之後,聲音陡然尖利:“娘娘其實沒有生氣?!其實她隻是隨口找了個讓妖族介入量劫的借口?”
狐柏一攤手,給了雉雞精一個“你自己懂的呀,為什麼要來問我呢”的眼神。
雉雞精一把扶住了牆壁,心內格外震撼,腦海裡的那麼一條條線慢慢串起來:“所以,陛下在朝歌城的所作所為才是對的……我的所作所為才真正給娘娘惹了麻煩……可娘娘收你回宮而選了我……其實是為了保護你?”
狐柏歎息:“你知道的,姬昌是天命之子,我還在朝歌待著,天道顏麵何存?”
那個時候九尾狐被收回去已成定局,雉雞精就純屬撞上去的搭頭——天道樂意有這麼個妖妃,也不願意彆人去傷了這個妖妃,但是哪怕沒有雉雞精突然出現,九尾狐也是要被帶走的。
雉雞精攥緊了自己的裙擺,半晌終是認了這神特麼被人擺了一道的命運,慢慢對著狐柏再次跪了下來,頭都不敢抬了:“小妖知錯了,陛下饒命啊陛下。”
狐柏好整以暇呷一口茶,如何看不出來這貨的口不應心,隻冷笑道:“說,錯哪了?”
知錯倒是沒啥感覺隻是為了賣弱求九尾狐饒命,而九尾狐問了雉雞精便必須回答:“小妖實在不該助姬昌壞了陛下打算……使陛下受了那許多委屈……”
“那是小事。有你沒你西伯侯都會來為難我。”狐柏道,“有的是人盯著殷商亡不亡,你這是被人當槍使了,倒不怪你。還有呢。”
九尾狐說的輕描淡寫,仿佛真的不生氣,便給了雉雞精半點“我或許可以苟過這一輪”的錯覺。
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小妖也不該逼殷商帝辛殺妻誅子,以心痛為名逼比乾剖心,建炮烙蠆盆,敲骨看骨髓,剖腹看男女……”
“這個嘛,既然要覆滅殷商天下,以你的腦子也想不出彆的法子,倒是不能都怪你,各為其主罷了。”狐柏也想過封神演義的三妖操作,說的很是不以為意。
雉雞精精神大振,倍感女媧娘娘果然沒瞎:“陛下聖明。”
狐柏看出了雉雞精情緒的變化,卻不肯放過,隻以五火七禽扇托住了雉雞精要往下磕的頭,道:“且慢,還錯哪了?”
雉雞精懵逼而詫異地看著狐柏。
狐柏一雙眼睛深如寒潭,也沒有疾言厲色,就那樣平靜地看著雉雞精。
對視半晌,狐柏那“我知道你還有事沒說”的眼神終是讓雉雞精想起來了一點什麼,瞳孔微縮,聲音畏懼:“陛下……小妖不敢……”
狐柏眯眼,危險道:“我讓你說。”
雉雞精怕得不行,可……對天帝天後的畏懼到底不比如今就在麵前,一撤防護罩她就能原地去世的狐柏,小野雞終於是吐了比較關鍵的問題:“不該勾連天帝天後,求天帝派人來降陛下。”
“還有呢?”狐柏把扇子收回袖中,好整以暇道。
“小妖……”雉雞精隻能從袖中掏出了一條縛妖索出來,雙手奉給了狐柏,“知陛下假扮了伯邑考後,特地又去過天庭,問天帝要了寶物來降陛下……這是自斬妖台上拿下來的縛妖索。”
狐柏果然笑納了那條縛妖索,偏頭問:“沒了?”
“……沒了。”天帝天後都賣了,雉雞精心頭負擔詭異地少了一塊,叩首道,“小妖隻去過兩次天庭,再無其他,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搜魂,小妖絕無怨言。”
狐柏也不客氣,那手掌直接覆到了雉雞精天靈蓋上。
雉雞精雖然怕得閉上眼睛睫毛顫動,可到底是沒慫,手指死死捏著裙擺不肯作聲。
僵持半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雉雞精詫異地睜開眼睛,卻見狐柏撤了手,慢條斯理地扇著那把漂亮的羽扇:“行,算你過關。”
不知不覺之間,雉雞精手都忍不住發抖,心中隻覺劫後餘……
還沒感歎完呢,狐柏羽扇輕搖,聲音幽幽:“還,有,呢?”
雉雞精一愣。
沒了,真的沒了。
至少見到了九尾狐之後雉雞精一共就做了這幾件事,照理說能讓九尾狐忍無可忍的應當也隻是這些而已。
如果一定還要說有的話……最近這半年來,每次攛掇帝辛不乾好事之後,都會有一股來自血脈的警告。
而這個警告的來源……想到這裡雉雞精聲音都顫了:“陛下學了咒術?!改過了招妖幡?!”
狐柏莫測高深地微笑:“你覺得呢?”
雉雞精險些沒跪穩。
能隨便動招妖幡的妖皇,那級彆便要比目前來說還有個虛名,法力修為都比不上帝俊陛下的妖皇要可怕多了。
半晌,臉色發白的雉雞精極小聲地道:“陛下容稟……小妖自知罪孽深重,但小妖也隻隨勢而為,小妖年紀尚小時,長輩大妖既然說了吃人肉喝人血無妨,也傳了采補雙修的秘術,彼時招妖幡並沒有提醒小妖此事不可為,哪怕如今陛下改過了招妖幡……”
“法不溯及既往。”狐柏平靜道,“既然是最近才刻下的規矩,我自然不會用它來約束幾百年前的你。”
雉雞精大喜,對著狐柏就要喜笑顏開拜下去從此一筆勾銷……
狐柏又一次展開了扇子,又一次止住了她的動作:“且慢,我才立的法,自然不溯及既往,但你捫心自問,你為非作歹時,真的沒有彆的法?”
雉雞精知道狐柏說的是天道,當下想也不想:“可那時小妖不過是個剛化形的小輩,不過是長輩這麼說小妖便這麼做罷了,不知者……不罪吧?”
“當然,不知者不罪。”狐柏一副講道理的態度,可那份道理卻正好是讓雉雞精承受不住的東西,“但你自己說,你真的不知麼?”
當年的琵琶小仙女剛剛化形,屁事不懂,被人騙了喝一口人血當場吐出來,那時候才是真·不知者不罪。
可你走邪道都走了千年了姐妹!千年了你還不知道你走的是邪道你是不是腦子有泡啊,知道是邪道了還往下走那總不能還說不知者不罪吧:)
雉雞精:“……”
瞪著眼睛看了狐柏好半天,終是咬牙道:“陛下容稟,天道至公,合該把妖族於人族平等看待,人族妖族誰有本事誰就吃誰。可如今呢?人族得天道眷顧做什麼都百無禁忌,花鳥蟲魚雞鴨豬狗想吃就吃,對妖族喊打喊殺也不留罪孽,為何我妖族吃一個人都要留因果?”
狐柏歎息:“誰告訴你天道如今平等看待人族和妖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