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樸實的定理,好人有好報。
然後這是那個定理的應用——
商容丞相是好人,為了殷商殫精竭慮的那種,人家結局是,上封神榜了。
比乾亞相是好人,被妲己妖妃逼得自掏七竅玲瓏心的那種,人家的結局是,上封神榜了。
黃飛虎是好人,紂王看上人家老婆逼死人家妹妹,搞得黃飛虎反出朝歌助周伐紂的那種,人家的結局是,上封神榜了。
還有什麼聞太師,薑皇後,黃妃楊妃,殷郊殷洪,那都是要麼蒙冤受屈要麼鞠躬儘瘁的人物,然後他們都上封神榜了。
除了紂王和申公豹那兩顆老鼠屎,其他人都……至少不壞啊。
難道封神演義反而是一部暗黑著作,好人沒個好報,都被無道昏君和禍國妖妃折磨死一回了,魂魄還得再鞭屍一輪?
嘖!
有點慘……
見著狐柏那一臉懵逼的模樣,石磯好笑搖頭:“那……到底是什麼讓你產生了上封神榜很好的錯覺?”
狐柏糾結片刻。
試探的:“長生不老天地同壽?”
“難道我現在不是?”
懷疑的:“身份尊貴得人敬仰?”
“難道我現在不是?”
糾結的:“受人間香火被凡人祭拜?”
“你修煉靠香火啊。”
狐柏:“……”
好吧,我修煉確實不靠香火→_→
石磯看著狐柏難得的尷尬模樣,笑的開心,解釋的也痛快——
三清門下如他們,真的不稀罕上天做神仙的。
畢竟,三清門下,風光無限,寶馬香車,遊輪彆墅,天下之大儘可去得,宇宙之內儘可遨遊,生活得最是自在逍遙不過,誰耐煩去天庭乾什麼勞什子水神風神火神夜神,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今天必須去西邊降雨,明天必須去北邊布雷,天天上班處理政務不說還得順手宮個鬥啊?
人家雖然有工作能力,可實在是不缺你給的那點香火俸祿去養家糊口。
退一步說,如果上了封神榜後,伺候的上級是個特彆優秀的人,比如說要是昊天上帝有元始天尊或者通天聖人那樣的修為,好好乾活評了優秀員工之後能得點一句話頂十年功的修煉指南,也有的是人願意去天庭供職。
可昊天拿什麼和元始通天比——他自己那大羅金仙的修為,元始通天二聖人門下拎個平頭正臉的都能和他打個有聲有色了,誰稀得他的指點。
退無可退的說,如果昊天有帝俊太一那賣安利的能力,吹情懷吹得讓人心動神搖,沒準也能忽悠一波。
可如今昊天瑤池執掌的天庭……不吹情懷,不誇臣子,並且渴求臣下的跪舔追捧。
沒情懷沒實力,沒前途沒高薪,憑什麼去吸引&勾引嚴格來講妥妥都是清華北大本碩畢業的三清門下入職?
所以啊,三清聖人都不願意門下弟子去受委屈,三清門下們自己也看不上這種offer,可封神榜上總得有人去填,而這抓壯丁一般的“填”,便在近些年,三清門下們便發展出了打一架之前先互相放一波“今日我便送你上榜”的狠話的習俗。
也正是說到這裡,石磯突然警醒:“狐狸妹子,所以……你之前一直覺得封神榜是好事?”
狐柏點頭:“是啊。”
石磯娘娘心頭狂跳,一把抓住了狐柏的手,沉聲道:“那麼,娘娘吩咐你去斷送殷商江山,可娘娘從不白白差遣人……她與你說這事的時候,許了你什麼報酬?”
“正果。”狐柏雖然不知道石磯乾嘛這麼突然緊張了起來,但石磯的關切之意確實也是溢於言表,想了想便還是坦誠道,“不瞞阿姊,娘娘原話,事成之後,使汝亦成正果。”
石磯陡然從石凳上蹦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狐柏再蠢如今也知道不對了:“……怎……怎樣?”
“你有沒有想過,這正果是什麼?”
——特麼這個年代哪裡有什麼正果不正果的操作啊,無非是妖族是曾經的霸主,仙族是現在的霸主而已,要說尊卑貴賤……真的沒那麼明顯的,更不要說那些上神上仙佛陀菩薩之類的說法了——這年代還沒那些詞兒呢,根本不講究這些有的沒的。
這所謂正果,一定要說的話,也隻能是娘娘許了狐柏一個……一個封神榜上的,三清弟子都看不上眼且避之如避蛇蠍的神位!
“你竟答應了?”石磯都快哭了,都不顧形象蹲到了狐柏麵前,看著狐柏一雙大眼睛,“你怎麼就答應了呢傻妹妹!那哪裡是個好去處!”
狐柏……不能說不感動。
討好石磯,最開始是為了騙她給自己解答修煉上的困惑,後來是覺得這姐姐也有兩分可愛,往後更是覺得她性格直爽一片赤誠,也便漸漸交了心,如今看著她為自己著急如此,心中自然是暖洋洋的。
可這件事……
狐柏幽幽歎息,反問石磯道:“阿姊,我現在還是妖族不是?”
自然是。
“娘娘晃招妖幡,我若不去拜見,會不會活活爆體?”
肯定會。
“我拜見了娘娘,若是言語之間得罪了娘娘,她欲責罰於我,可會有人攔著?”
那……沒有。
她哪怕打死你了,那都是妖族內部事務。
“那……”狐柏苦笑,“娘娘的吩咐,彆說娘娘還會用一個看上去極好的正果作為報酬,哪怕什麼都不給,甚至明說我做了此事的結局必然是打入十八層地獄受苦,難道我還能拒絕娘娘不成?姐姐啊姐姐,我那時候若是拒了,可能就見不著你了呀。”
石磯聽得心內一酸。
唉:-(
“姐姐莫慌。”狐柏捋了捋額前鬢發,看著石磯,轉而又安慰性地笑了笑,“實際上,那對於聖人門下弟子而言並不十分吸引人的位置,對我來說,也是好事呀。”
石磯:“可封了正神需得日日值守……”
狐柏:“至少名正言順,不為人欺淩。”
石磯:“可昊天那樣的人品,誰知會如何難為你呢……”
狐柏:“誰這輩子不遇上那麼一個半個糟心上司呢?”
石磯:“可先死一次再行封神,一角神魂寄托於封神榜上,從此生死榮辱都被他人控製……”
狐柏:“現在沒有封神榜,隨便來個仙人,對我難道不是要我生則生,要我死則死?說白了,我的生死榮辱,又值得什麼呢?”
石磯問得越狠,狐柏答的越坦然,到最後,石磯終於再也問不出什麼,隻幽幽一歎,眼眶都紅了:“素知妖族處境艱難,可拜入截教久了,那些日子……我竟都忘了。”
忘了妖族生存艱難,忘了妖族氣運頹敗,甚至忘了他們要想得那麼一點半點的正統修煉指導,有那麼稍微些許的庇護與關心,都要費儘心思。
狐柏澀然一笑。
上輩子是怎麼嗝屁的不必再說,如今能在這九尾狐身上繼續活著都是賺到,至於嫌棄這個種族不好,嫌棄這個身體資質不行,嫌棄這個年代不開放不有教無類,嫌棄自己沒石磯那個緣分拜入聖人門下從此不必憂心前程……都是沒意義的。
活下去,才是意義之所在。
“你啊……”石磯拉著狐柏的手,心疼道,“不上是死,上去了那日子也難過,難怪你說你害怕啊。”
見著狐柏這反應,雲中子便自然而然以為這妖孽做賊心虛,隨即便是一聲冷笑,那根手指不可拒絕地點在了狐柏眉心,一道法力直接點入狐柏經脈,道:“若不想經脈崩裂,便彆亂動。”
狐柏:QAQ
不敢動不敢動,經脈這玩意兒最脆弱不過,大佬您千萬輕點戳……
不過還是得說啊,玉虛宮的人呐,還是挺講道理。
至少雲中子進入狐柏體內的法力還是相當溫和並且克製,一寸一寸試探著狐柏身上哪根經絡通了哪根經絡沒通,流轉方式是如何,再給了輕微的刺激看狐柏的法力做如何的反應,全程都沒有讓狐柏覺得有半分不適,也沒有順手毀了她的根基讓她從此不得修煉的意思……
可雲中子查得越細,狐柏心內還是止不住地發涼,腦子裡已經不自覺地閃過了年輕不懂事的時候看的電視劇裡花無缺給邀月憐星兩位宮主坦白自己喜歡上了鐵心蘭之後的癡心虐戀沙雕劇情。
心裡忍不住再罵一句mmp!
雲中子呢,越是試探,心下就越是疑惑。
這……玉虛功法,肯定的。
可實在不太像是偷的。
偷來的功法,不知道某些特殊詞彙在本門之中的特殊意義,不知道修煉這玩意兒的時候是發熱是正常現象還是發涼是正常現象,不知道身體在什麼時候應該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不知道經脈在什麼時機通才合適……
修煉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裡的事情,沒個長輩教導,誤打誤撞得個極品功法強行修煉,結果麼,輕則原地踏步五百年,重則經脈崩裂當場去世。
隻有那正經拜師,在修煉時才會隨時得到師長的悉心教導,出現了任何岔子都能及時糾正,有任何天馬行空的問題也及時解答,這才能安安生生不留後患地修煉下來。
可這小狐狸身上法力流轉得……便是出乎意料的圓融完滿,不似偷學。
既如此,這小妖精,與闡教的淵源可就深了。
隻是那淵源……
“你拜了何人為師?”這句話在雲中子喉嚨中滾了幾滾,始終還是沒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