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眼眶裡擴散的痛楚仿佛電流般爬滿全身,擴散到五臟六腑,擴散到指尖,擴散到每一處經脈皮膚。
“砰,砰,砰。”宗瀾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在這樣急促而熱烈的心跳聲裡,他還聽見了宛如魔鬼般輕柔的引誘。
“親愛的,要和我做交易嗎?”
和他散布全身的痛苦不同,這個聲音好聽悅耳到極致,落到耳朵裡幾乎要把人的魂都勾起來,忍不住同聲音指示的那樣去做。
這個時候的宗瀾,意識已經被攪得一片迷茫。
這句話被聽見後,宗瀾也隻覺得說出這話的人一定是高高在上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掙紮和苦痛。
雖然不清楚前男友長著一張怎樣的臉,但他卻能想象出那樣的表情。
“一定很痛吧,親愛的。”
宗瀾甚至能夠感受到一截冰冷的手落到他的頭上。
這隻手太冷了,冷到不像活人有的溫度。
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溜進黑色發絲縫隙中,仍由長長的黑發在指間流淌滑落,愛不釋手地纏繞把玩。
緊接著,這隻手又從發間溜到了滲出冷汗的額頭,緊閉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在臉上挑逗般打轉。
在這樣的劇痛中,宗瀾拚命想要控製住顫抖的身軀,拚命在眼眶上用力,想要睜開眼睛去看。
恍惚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一個人正站在他的身後,正伸出手來,輕輕地從背後攬住他。隻是那張臉仍舊模糊,模糊到極致,連輪廓都看不真切。
某一個瞬間,宗瀾甚至以為自己找回了自己遺失的記憶。
因為即使糊成這樣,他也能從L這張臉上看到熟悉感。
行吧,至少這也能佐證,這家夥真是他前男友,或者是他失憶前十分相熟的人,不然不可能有這樣的直覺。
“親愛的,你都疼成這樣了,早點結束你的痛苦,不好嗎?”
那隻手在他的眼角劃過,略顯粗糙的指腹按壓在柔軟脆弱的眼瞼下方,似乎在遺憾他為什麼還沒有掉眼淚。
按理來說,這樣等級的痛苦,即使是生理反射性的眼淚,也該掉落幾滴才對。
宗瀾痛得根本說不出話,他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不......”
“嗯?你說什麼,親愛的?”L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繼續開始自己循循善誘的過程:“這次交易不需要親愛的付出汙染輻射,隻需要一點媒介,嗯......最好是眼淚。”
“我們已經交易過一次,親愛的應該不會不信任我吧?”
他深深地凝視著臂彎裡這張因為充斥著疼痛而痙攣扭曲的臉,神色卻不如宗瀾猜測的那樣幸災樂禍,反倒帶著幾分無人得以窺見的歎惋。
“真疼啊,寶貝。”
明明是很短的時間,對宗瀾來說卻像是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等第一波痛楚過去,終於稍緩片刻,他整個人都像剛剛從水裡打撈出來,身上的衣服儘數被打濕,頭發末梢幾乎都淌下一滴滴冷汗。
終於恢複些許神智,宗瀾費力地從那截冰冷的臂彎上支起身來。
他一隻手撐在地麵,那裡的瀝青已經完全變成清水,冰冷的溫暖從手指竄到心尖,冷得他一個哆嗦。
有人在他身旁坐下,語氣充滿感慨:“這還隻是第一輪呢,親愛的。”
L的語氣充滿懷念,“第一輪不是最痛的,還有第二輪和第三輪,每一個都是第一輪的數倍。”
過了許久,他才補上:“親愛的最痛的時候,還抱著我的手臂啃過。”
騙鬼呢?宗瀾剛想冷笑出聲,脊背又是一陣弓起。
“呃啊——”
更加強烈的痛楚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叫他瞳孔渙散失神。
終於,超過閾值後,自動分泌的水光在眼眶上方彙聚。
“所以,來做交易吧。”L側過身去,凝視著那雙燦爛的紅眸。
“......”宗瀾沒有說話。
他咬緊牙關,死死地瞪著虛空中的一塊,抵禦著潮水般的痛。
直覺告訴他,前男友正在同他對視。
“唉,是我忘了。”
許久,L才歎了口氣:“你永遠這麼倔。”
他彎下腰去,仿佛被蠱惑般捧起那張臉,輕輕吻走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