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朝抬腳就往前走:“事不宜遲,我們快些進城吧。”
“等一下,”青梧把他拉了回來,“這樣進去,絕對會被他們趕出來——我們需要借你身上的魔氣,掩蓋一下仙氣。”
“怎麼掩蓋?”
“用你的血,抹在我們額頭上。”
他話音剛落,原本安安靜靜縮在聞朝懷裡的白蛇突然竄出來,爬到他肩頭,衝著青梧發出不善的嘶嘶聲,用眼神向他傳遞“敢讓我徒弟放血,你是不是活膩了”。
青梧聳肩,滿臉寫著“有本事就打一架,我還不怕隻有元神在這裡的你”。
聞朝並沒察覺到他們的眉來眼去,他從儲物戒裡摸出一把小刀,割開了自己的掌心。
鮮血從傷口中湧出,他肩頭的白蛇狠狠抽搐了一下。
聞朝指尖蘸著血,輕輕抹在小師叔額頭:“像這樣嗎?”
“對,辛苦師侄了,麻煩給其他人也抹一下。”
聞朝又給其他弟子一一抹上自己的血,然而他入魔之後自愈能力變得極強,才抹到一半,傷口便已自行愈合,不得已又割了一刀。
普通修仙者的自愈能力並沒有這麼強,他這具軀體,已經接近魔化了。
白蛇抖得更狠,看向青梧的眼神幾乎結了冰。
他都不忍心傷他徒弟一根頭發,這群人居然……居然……
這一行十個弟子他全都記下了,等他們回去,他非要把這群家夥全罰到清心閣抄書。
尤其是那個叫青梧的,他要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麼收拾他。
同行的弟子有一位女修,聞朝最後走到她麵前,把自己的血抹在她額頭。
他指尖無比溫暖,那位女修看著他,隻感覺耳根發燒,飛快地捂住自己的臉頰,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風鳴師兄,你……”
她聲音太小,聞朝沒聽清楚,疑惑道:“你說什麼?”
“我……我說,風鳴師兄又帥又溫柔,讓人好……”
她“心動”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忽然感覺有一道冷冰冰的視線朝自己投來,冷得簡直像扶雲峰上終年不停的朔風、終年不化的積雪。
白蛇停在聞朝肩頭,烏黑的眼中幽深一片,居高臨下地衝她吐了吐鮮紅的信子。
女修被嚇得連退數步:“沒、沒有!我什麼都沒說!”
聞朝一頭霧水:“啊?”
女修慌忙躲到一塊大石後麵,撫著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
那白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感覺那蛇的眼神,那麼像……像他們掌門?!
如果不是知道師兄愛徒之心如金石般堅不可摧,他都想試試將他好看又可愛的小師侄拐到自己門下……嗯,最好是把風鳴和風樞一起拐過來。
他師兄收的這兩個徒弟,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人羨慕。
其實聞朝自己並不是很注重儀容,他生前就有點不修邊幅,現在非但沒改,反而變本加厲——畢竟在修仙世界,連衣服都不用自己洗,隻需要每天一道淨衣訣,渾身都是乾乾淨淨的。
因此,他到現在還穿著剛來時那件袖口有金線的黑衣,這衣服合身又舒服,讓他絲毫沒有換掉的念頭。
寬大的衣袍被高空的氣流揚起,他整個人也像一隻鳥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能乘風飛去。忽然他轉過頭來:“小師叔,你好像盯著我看很久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青梧瞥見對方襟前冒出的那顆小小蛇頭,總感覺那烏黑的眼睛幽幽的,透出一絲威脅。
他師兄這算盤倒是打得妙極,捏了個白蛇化身盤在徒弟身上,能一路同行不說,還能隨時隨地親密接觸。
這可真是……老流氓了。
青梧看破不說破,默默將視線移開:“沒什麼,不過……我總覺得你此去三妖窟,並不隻是為派內尋找契約靈獸吧。”
聞朝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小師叔是怎麼知道的?”
他可從來沒跟除師尊以外的人說過。
青梧那雙形狀極好的桃花眼勾了起來:“因為你表現得很明顯啊,尋找靈獸這種事明明並不急於一時,可你卻一再催促,顯然是有彆的目的,而且對你來說非常迫切。”
他說著湊近對方,尾音上揚:“讓我猜猜……是為了你師尊嗎?”
“果然還是騙不過小師叔,”聞朝笑了一下,“都說小師叔明察秋毫,風知道的,你便知道,果然不假。”
“那就不要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聞朝沒立刻回答,他站在雪鴞背上,視線忽然放得很遠:“如果我告訴小師叔,我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會相信嗎?”
他聲音很輕,幾乎被吹碎在呼嘯的風聲裡,若不是青梧耳力過人,怕是就要忽略過去。
青梧臉上並沒露出特彆意外的表情:“我師父曾說過,大千世界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世界,我們所在的這一片土地,不過是諸多位麵中的一隅。他與我說這些話時我年紀尚小,並未能理解話中的含義,隨著修為漸漲,境界提高,倒也能多少明白一些。”
聞朝點頭:“我曾經,死在了那個世界。”
他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而蜷在他懷裡的蛇卻突然顫了顫尾尖。
“在我死之前,就已經知道師尊了,那時我好不甘心,就在想,無論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隻要能讓我活下去。然後,我的願望實現了,我不僅活下來了,還……還來到了師尊身邊。”
他說著,眼中似有奇異的光彩:“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師尊表達,我能待在他身邊到底有多高興……現在我自由了,可以隨心所欲地在這片天地間行走,我也想讓師尊跟我一樣,我想治好他。”
作者有話要說:龍龍:吾不該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