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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昔萍站在謝桃的身邊,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是不肯跟我和她爸多說一句話的。”
她知道, 對於自己的女兒辛月來說,謝桃是她最好的朋友。
謝桃點了點頭,然後她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兒在聽見清晰的腳步聲時, 依然沒有回頭, 她側身躺著, 那雙眼睛望著像是在望著窗外, 但她的目光卻又是寡淡空洞的,灰暗無神。
“辛月。”
直到謝桃在她的床邊站定, 輕輕地喚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太過熟悉她的嗓音, 床上的女孩兒幾乎是在謝桃剛出聲的一瞬間,就有了反應。
她的睫毛顫了顫。
那雙眼睛裡似乎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謝桃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躺在床上的女孩兒緩緩地轉過來,看向她。
眼前的周辛月, 臉色蒼白, 嘴唇乾裂, 那雙時常帶著笑意的眼睛裡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亮,灰沉沉的一片。
那一瞬間,謝桃有許多的話想問她,卻都已經說不出口。
望著周辛月打了石膏的右腿, 她站在那兒,眼眶忽然有些泛酸。
“桃桃……”
周辛月盯著床邊的謝桃看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乾裂的唇,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你怎麼來了?”周辛月坐起來,扯了扯嘴角,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她甚至還彎了彎嘴角,似乎是故作輕鬆地問,“你不是說,你永遠都不想回南市的嗎?”
“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電話也沒接,我就想來看看你……”謝桃抿了抿嘴唇,輕輕地說。
“我手機丟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周辛月垂下眼簾,說。
這話說完,病房裡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謝桃站在那兒半晌,才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來一隻盒子,遞給周辛月,“辛月,這是我給你做的酥心糖,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味。”
如果是以前的周辛月,她一定會興高采烈地接過去,甚至對準謝桃的臉頰,親她一口。
但此刻的周辛月在看見謝桃遞到她眼前的那盒酥心糖時,她卻顯得有點過於平靜。
“桃桃,我已經,不想吃這些東西了。”
她沒有伸手去接。
謝桃拿著盒子的那隻手僵了僵,她盯著周辛月的那張過分蒼白的麵龐看了好一會兒,才問,“辛月,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謝桃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把盒子丟到一邊,伸手扶住周辛月的肩膀,“你到底怎麼了?”
或許是看清了謝桃那雙杏眼裡流露出來的擔憂與焦急,周辛月看著她的時候,像是有點出神。
她的眼淚來的毫無預兆,一顆顆掉下來,砸在了謝桃的手背上。
似乎有一刻,她有無數積壓在心底的話想要跟眼前的謝桃講,但她嘴唇翕動,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早就已經,失去想傾訴的**了。
“桃桃,你走吧,我困了。”
最終,她輕輕地拿開了謝桃扶著她肩膀的手,重新躺了下來,扯過被子把遮住自己,再次側身背對著她。
就在這一瞬,謝桃明顯察覺到,她和眼前的周辛月之間,似乎隔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辛月,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謝桃站起來,轉身要走時,想了想,還是把那盒酥心糖放在了她的床頭。
聽見關門的聲音,躺在床上的周辛月回過頭,盯著床頭的那盒酥心糖看了好久。
那雙眼睛裡始終積聚著一片淚光。
後來,她又坐起來,拿過那盒酥心糖,打開。
甜甜的巧克力香近在咫尺,伸手拿起來一塊酥心糖,周辛月試探著放進嘴裡。
下一刻,她就趴在床頭嘔吐不止。
後來被嗆得咳嗽不止,眼淚也順著眼眶流下來,她翻身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裹起來。
她渾身顫抖,哭得隱忍又絕望。
——
當謝桃出了醫院,一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剛剛出了病房後,嚴昔萍跟她說過的那些話。
周辛月病了。
是很嚴重的抑鬱症。
而因為抑鬱症產生的自我厭棄之類的情緒,她又同時患上了厭食症。
“桃桃,我已經,不想吃這些東西了。”
謝桃忽然想起周辛月說過的這句話,她站在了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抬起頭的時候,被天邊的陽光刺了眼睛。
她是小學四年級轉學來南市的。
那個時候,謝桃因為蘇玲華陰晴不定的暴躁情緒而變得格外內向沉悶。
有一段時間,她一度是其他同學欺負的對象。
小孩子的惡意總是來得沒什麼道理,可能他們僅僅隻是覺得好玩,也可能,他們是覺得,她沒有爸爸,和他們不太一樣。
謝桃常常是在學校裡受欺負,回家還要忍受媽媽在學習上對她的種種苛責。
直到有一天,因為和彆的男孩子打架而被迫轉校來的周辛月做了她的同桌。
從那一天開始,謝桃再也沒有被任何人欺負過。
因為誰都知道,她有了一個會打架的朋友。
因為周辛月,那個時候的謝桃,終於看到了生活的一點點光亮。
也因為她,謝桃開始變得外向了一些,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獨來獨往。
是周辛月幫她走出了孤獨的困境,讓她有了生活的勇氣。
她是謝桃這輩子,最珍視的朋友。
謝桃無法想象,曾經保護過她,讓她免受欺負的周辛月,卻成為了被校園暴力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