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再說一遍(2 / 2)

謝桃總是怕他受傷,怕他出事。

衛韞像是從未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姑娘,竟然早就將這些事情在心底思慮得明明白白。

但他半睜著眼睛,望著她那張明秀動人的麵龐半晌,卻又忽然覺得,好像她本該是這樣。

她到底,有著一顆剔透的心。

其實這件事情,衛韞從一開始,便從未動搖過。

他走的這條路,並非是那般輕易便能全身而退的坦途。

從衛氏滿門被滅,從他父親衛昌寧慘死的那日始,他就已經被歲月的洪流,推向了沒有退路的境地。

多年隱忍籌謀,豈能說放棄便放棄?

那已成了他多年的執念,亦算是支撐著他從那麼多次生死煎熬中活下來的信念。

於是在對待謝桃時,他總難免多了幾分歉疚。

他沒有辦法為了她而選擇就此留在這裡,偏安一隅。

但令衛韞沒有想到的是,他壓在內心裡的這些擔憂,卻原來都是沒有必要的。

她原來,從未那麼期望過。

水晶燈的光芒有點刺眼,刺得他的眼睫顫了一下,可他的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靠在他身旁的女孩兒的麵龐上,久久停駐。

為什麼會喜歡她?

這之中摻雜了太多連他自己至今都沒有辦法說得清楚的因素。

但在此刻,他又覺得,理應是她。

“謝謝你,桃桃。”

最終,衛韞輕輕湊過去,低聲說了一句。

彼時,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鼻尖輕觸的時候,他垂著眼簾,忍不住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歎息了一聲。

謝桃的臉已經有點泛紅,胸腔裡的那顆心也忍不住因為他忽然親近的動作而亂了心跳。

但她又忍不住偷偷彎了彎嘴角,然後往他那邊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抱住了他的手臂。

“其實,是我該謝謝你啊……”

她忽然說了一句。

從她遇見衛韞的那天起,她的生活就好像終於在朝著一個好的方向慢慢地改變。

所有的煎熬與噩夢,仿佛都停在了一個靜止的瞬間,被存放進了一隻匣子裡,上了鎖。

南市對她來說也不再是一個無法麵對的地方,因為在這裡,除卻過往那些不好的回憶之外,她也終究有了很多彆的收獲。

一如衛韞的到來,

又如老奚和謝瀾對她的種種關懷與幫助。

在這個世界上,她並不是孤立無援。

而她也終於明白,生命裡有人離開,也會再有人前來。

生活永遠會在你最糟糕的時候,帶給你新的希望。

就好像撥散寒夜的凜冽風雪,破開天幕的第一束光。

它永遠是那麼的溫暖,且有力量。

“我真的,”

謝桃忽然對上了眼前人的那雙琥珀般的眼瞳,那一刻,她好像在他的眼瞳深處看見了她的模糊影子。

心頭的溫熱成就了她此刻忽然的勇敢。

於是這一瞬,衛韞清晰地聽見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是那麼認真地說,“好喜歡你啊……”

嗓音細弱溫軟,藏著她的羞怯,裹著她的歡欣。

他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在謝桃心裡,究竟是怎樣重要的存在。

像是被殘存的醉意攥住了心神,此刻的衛韞或許已經沒有那麼的清醒,所以他才會聽到她這般直白的言語時,才會忍不住心頭悸動,甚至忘卻了束縛著他半生都未曾有所逾越的禮法。

這應該是他第二次聽見她說這樣的話。

卻是唯一一次與她這般麵對著麵,如此清晰地聽著她的聲音,望見她的神情。

他忽然往前,吻住她的嘴唇。

帶著清冽的酒香,氣息相纏的時候,他又少了幾分克製,所有的顧忌在此刻仿佛都已經散入雲霄,他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幾分醉態。

謝桃被他捏著下巴,在他吻著她的頃刻間,就已經忘了要呼吸。

一張白皙的麵龐紅了個透,甚至連她的脖頸都染上了微粉的顏色。

他如錦緞般微涼的發絲輕輕掃過她的臉頰,耳畔,更讓她在這一刻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一陣快過一陣。

就好像心頭架著一麵鼓,被來回地敲打著。

她的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耳畔多了幾聲轟鳴,就像是煙花炸響的聲音。

天花吊頂上的水晶燈的光芒已經刺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

後來,他貼著她的唇,手指仍然捏著她的下巴,嗓音低啞,“再說一遍。”

謝桃傻呆呆的,不敢動,卻也忘了反應。

“桃桃,”

他卻像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似的,在此刻,他眼尾微紅的痕跡就像是染了桃花瓣的昳麗顏色,帶著致命的風情,他貼著她的唇,說話間氣息輾轉,他仍在輕輕地哄著懷裡的姑娘,“再說一遍。”

謝桃憋紅了臉,麵對這樣的衛韞,她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衛韞像是終於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他捏著她的下巴,那雙仿佛浸潤了濃墨一般的眼眸微眯,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唇瓣,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緋紅的唇。

他低低地哄她,“再說一遍,桃桃。”

鼻尖抵著她的鼻尖,仿佛此身所有的清霜傲骨,都已化作了此刻他眼眉間的幾縷溫柔。

這夜,他已經記不清自己逼著眼前的女孩兒說了多少次的“喜歡”。

仿佛做了一場幻夢。

第二日的清晨,衛韞驟然睜眼時,便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國師府的寢房之中。

昨夜,他是怎麼回來的?

衛韞揉著眉心坐起來,低眼瞧見自己那一身深藍色的睡衣時,他手上的動作停滯了片刻。

一時間有許多的記憶在腦海裡一幀幀地閃過。

他記得女孩兒紅透的臉頰,記得他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說了多少遍的“喜歡”。

衛韞頃刻之間便像是被一道驚雷砸中。

他呆愣在那兒,一張白皙無暇的麵龐上流露出驚愕難當的神色,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半晌都無法回神。

耳廓有了遲來的溫度,燙紅得像是要滴出血。

他怎麼能,怎麼能……

衛韞的指節漸漸收緊,便是連那張冷白的麵龐也忍不住染了黃昏時分煙霞暈開來似的淺淡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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