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年前曹昂遇襲身亡,曹丕就自覺地進入長兄角色。
即便對曹操前兩天那句話耿耿於懷,曹丕還是展現了兄長應有的寬宏與信任,親自躺下給弟弟當練手工具人。
直至曹衝開始動手,曹丕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曹衝是真的信心滿滿。
他都練了好幾次,怎麼可能沒學會?
曹衝一臉莊嚴地看著曹丕的腦袋,回憶著張醫曹說的那些個穴位在哪裡。
這可是魏文帝的腦殼,多麼珍貴!
麵對張醫曹白發蒼蒼的腦袋,他不敢太用力,可是他二哥現在才二十歲,正是身強體壯的年紀,應該予以加倍的照顧!
展現他真正實力的時候到了!
按摩,不用力怎麼行!
他必須全力以赴!
曹衝搓了搓手,搓到手心發熱,終於覺得自己熱身完畢,邁步上前使出吃奶的力氣開始給曹丕按摩腦殼!
很快地,守在外麵的仆從都聽到曹丕屋裡傳來一聲慘叫。
仆從們麵麵相覷。
這,是兄弟反目成仇,直接上手互毆了?
許五和許六也一陣擔心,昨天他們公子醒來時,二公子表情可是不大好,難道二公子對他們公子下手了?
曹衝意識到自己用力過頭了,連忙把手收了回去,臉上滿是歉意:“哥哥我這手勁是不是太重了?”
曹丕坐了起來,目光落到曹衝稚氣猶存的臉龐上。見曹衝一臉闖了禍的忐忑,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沒事,你才剛學,下手沒輕沒重也很正常。”
曹衝高興地說道:“你不生我氣就好。”
曹丕被曹衝蹂/躪過的腦殼還隱隱作痛,無奈地說道:“這手勁要是用到父親腦殼上興許真有點用處,畢竟你按一下比父親的頭疾都痛,說不準真能讓父親暫時忽略掉頭疾。”
曹衝自知理虧,乖乖接受批評。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飯點,曹丕倒是不好趕人了,索性留曹衝下來吃飯。
曹丕已經成年,不好再和母親卞夫人同住,今年正式擁有有了單獨的院子。
同母兄弟曹彰、曹植也搬過來與他同吃同住,吃飯時多曹衝一個也不麻煩。
曹植兩人見到曹衝卻挺驚訝,因為昨天曹衝還病得奄奄一息,今天竟能到處跑了!
見著了人,關心還是要的,兩人對曹衝一通關懷,才問起曹操怎麼跑曹丕這邊來。
曹衝深刻反省自己剛才的失敗演示,表示吃飯後可以再戰江湖,一會他們哥幾個可以一起探討、相互學習!
曹丕表情一言難儘。
曹彰聞言搖頭:“還是舞刀弄槍適合我,我在旁邊看看就好,動手就免了。”他自幼習武,勇武過人,力氣也大,使儘全力的話說不準連腦袋都可以捏爆,這種精細的活兒不適合他!
曹植倒是挺有興趣,欣然答應了曹衝的邀請。
這時代的飯菜乏善可陳,要麼把青菜和肉類放進開水裡燙熟,要麼放蒸籠裡蒸熟,剩下的就是各種烤肉了。
曹衝大病初愈,碰不得葷腥,曹丕叫人給他送了碗粥,自個兒帶著曹植他們在旁邊大口吃肉。
這是人乾的事嗎!
曹衝氣悶不已地解決了自己的清粥,又坐著與三個兄長閒聊消食。
直至月上枝頭,他才去給曹植傳授自己剛學會的按摩秘法。
有了剛剛前車之鑒,他這次選擇讓皮厚肉糙的曹彰當工具人,在曹彰腦殼上給曹植、曹丕演示起穴位分布。
整個展示過程他都沒敢太使勁,都是隨手按幾下就完事!
曹丕見曹衝講得頭頭是道,對這個弟弟剛才蹂/躪他腦殼的事也不怎麼在意了。
他與曹植輪流在曹彰腦殼上練習起來。
曹衝有板有眼地在旁邊開口指導,時而對曹丕兩人說“不對不對,左邊一點”“偏了偏了,上麵一點”,時而詢問曹彰有沒有很爽很舒服的感覺。
等曹衝這個“嚴師”點頭表示兩個哥哥成功出師,曹彰已經被輪番按了三輪,腦殼都有點麻了。
天色不早,曹衝拜彆三位兄長,踏著月色走回環夫人所住的院子。
環夫人一直點著燈等曹衝回來,見他囫圇著進門,連忙起身問:“怎麼去那麼久?在你二哥那邊可有吃飽?你怎麼跑你二哥哪裡去了?”
曹衝一聽就知道環夫人擔心了大半天。
他心情有些複雜。
如果他隻是十二三歲的曹衝,應該很享受環夫人的關心,也會格外照顧環夫人的感受。
可是他還擁有另一份記憶。
對他來說,他可以輕鬆自在地與曹丕他們相處,因為他很清楚曹丕他們待他未必有多真心。
成年人之間的往來,大家都希望麵子上能過得去。
事實上也隻需要麵子上過得去就夠了。
可像環夫人這樣一心牽掛著他的親人,是他過去從未擁有過的。
“二哥特意叫人給我做了粥。”曹衝在環夫人身旁坐下,娓娓與環夫人說起遇到曹丕的事。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與過去的“曹衝”彆無二致。
唯有曹衝自己知道,那個“曹衝”已經不在了,他雖擁有“曹衝”的記憶,本質上卻不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他沒辦法真正讓“曹衝”活過來,他能做的隻有好好以這個身份活下去,代替“曹衝”照顧好他的家人們。
環夫人聽著兒子一如既往地與自己說話,一顆心總算放回原處。
兒子醒了她自然高興,隻是這兩天她總覺得兒子和自己隔了一重,如今聽著兒子坐在近前說話,她才感覺兒子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