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許琰並不知道,這世上有三句無比險惡的話——
大過年的。
來都來了。
還是孩子。
感受到曹衝的熱情,許琰隻覺受寵若驚。
這些年許琰帶著妹妹漂泊在外,早已磨平了他的銳氣,叫他放下了所有驕傲,一心隻想護著妹妹好好活下去。
沒錯,不是弟弟許琇,而是妹妹許琇瑩。
他年少力薄,深知自己可能護不住妹妹,便讓妹妹也作少年打扮,兩人在外以兄弟相稱。
亂世之中男子猶有活路,女子的命運就淒慘多了。
不管出身如何,大抵都逃不過被強取豪奪的命運。
即便僥幸嫁入有權有勢的人家,對方也有可能轉眼便失勢,致使她淪落他人之手!
比方說袁氏過去也算是一方大族,結果如何?
袁紹之子袁熙不也倉皇外逃,與過去誰都看不上的烏丸為伍,妻子甄氏更是已經為曹丕生兒育女。
如今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黃河以北基本是他的天下。
許琰再三衡量之下,還是決定來投奔華佗這位神醫。
一如他自己所說,他對學醫頗感興趣,想好好學個一技之長以便在這亂世之中安身立命。
世道越亂,傷病越多,他若能學得一手好醫術,保住自己和妹妹的性命應當是沒問題的。
許琰感激不儘地向曹衝道謝。
許琇瑩卻好奇地打量著曹衝。
她讀過些書,習過些武藝,自認樣樣都不輸男兒,平日裡作男孩兒打扮一點都不覺得彆扭。
她心裡也沒把自己當女孩兒,因此並不覺得自己這般打量一個少年郎有什麼不妥。
一路上那個許六話不多,絕口不提關於曹衝的事,她根本沒法從許六口裡打聽出半句關於曹衝的事,隻能從過去那些“神童”傳言裡推斷曹衝是怎樣一個人。
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神童”倉舒公子嗎?
曹衝沒錯過許琇瑩投來的目光,不過這正合他心意。
不怕他們好奇,就怕他們不好奇!
隻要他們有那麼一點好奇心,他就有把握將人誆下來做牛做馬,哦不,應該是將人留下來一起建設美好莊園。
曹衝熱絡地邀請許琰兄妹倆嘗嘗甘菊冷淘,說是吃飽了他再帶他們去見華佗。
許琰兄妹倆依言落座,斯斯文文地開吃。
很快地,曹衝發現許琇瑩年紀雖小,飯量卻挺大,瞧著瘦瘦小小的,一口氣吃了五碗甘菊冷淘才停下來。
瞧那模樣,估計還是因為初來乍到才不好意思繼續吃!
這飯量,簡直可以媲美他三哥曹彰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更難得的是,這小孩吃起東西來秀氣得很,一點都不粗魯,瞧著就是在儘情享受食物的美味。
那模樣連曹衝看了都覺得香極了,恨不得添碗麵跟著吃。
以前曹衝根本欣賞不了吃播的美,尤其是大胃王,總覺得看主播表演胡吃海喝沒什麼意思。
現在他知道了,不是吃播沒意思,而是很多吃播並沒有真正讓人覺得吃東西是件很美妙的事!
有的人隻要正常地吃飯,就能讓人油然生出一種“真好吃啊,我也想吃”的美好感受。
曹衝不由多看了許琇瑩兩眼。
許琇瑩麵色赧然:“太好吃了,我一不小心吃多了!”
曹衝看向許琇瑩的目光充滿欣賞:“沒關係,今天廚房做了很多,你喜歡的話可以再吃點。”
許琇瑩聽曹衝這麼說,也放寬了心。她不好意思地說道:“以前哥哥帶我出去找活乾,主家得知我的飯量後都不願管我們飯。”
曹衝奇道:“你們年紀這麼小,竟有人招你們做工?”
許琰看了妹妹一眼,讓妹妹彆一見麵就把自己老底揭光了。他接過話頭:“無非是抄書算賬之類的活,外頭識字的少,會寫字的更少,見我們字寫得不錯,便有主家願意請我們去做些零散活計。”
曹衝聽了兩眼一亮。
這正是他目前急需的人才啊!
曹衝忽地歎了口氣,麵色苦惱地說道:“說到這個,倒是讓我想到了莊子的難題。你們與許六一起回來的,應當知道他去縣裡做什麼,如今大夥連個正經籍冊都沒有,根本沒法安心過日子。”
曹衝一臉愁容,開始朝許琰兩人唉聲歎氣。
“不瞞你們說,我也是初來乍到,身邊連個幫把手的人都沒有……”
許琰聞弦歌知雅意,當即便說道:“若曹公子有用得上我們兄弟倆的地方,隻管開口!”
曹衝說道:“不會太耽誤你們吧?”
許琰說道:“學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會耽誤什麼,還是編戶造冊之事要緊。”
曹衝十分感動,轉頭對許琇瑩說道:“你們安心在此住下,彆的事我不敢保證,吃飽飯絕對是可以的,你往後隻管敞開肚皮吃個痛快。”
許琇瑩覺得自己喜歡上這個莊子了!
她眼睛熠熠發亮,抱拳道謝:“多謝了。”
雖說騙了人來給自己打工,曹衝也沒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