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似乎是荀的書房,隱約看到裡頭擺著滿滿兩架子書。
曹衝來了興致,悄悄摸摸地走了過去,好奇地探頭去看對方手裡拿著的書。
對方察覺有人從外頭擋住了光,不由抬眸看向曹衝。
察覺是個陌生麵孔,對方起身退開幾步,口齒清晰地詢問:“你是什麼人?”
曹衝剛才注意力都在書上呢,有的書隻有拿在彆人手上是才特彆吸引人。
見對方反應這麼大,直接走出幾步遠,他才往對方臉上看去。
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瞧見外人還挺沉著的,隻有抓緊竹簡的手泄露了些許緊張情緒。
曹衝沒想著嚇唬小女娃,緩聲說道:“我叫曹衝,小名倉舒,家裡人都這麼喊我。我是跟著仲達先生來你們府中做客的,”他估摸著出現在荀書房的女娃娃肯定是荀女兒無疑,不由笑眯眯地反問回去,“算下來文若先生還是我師叔祖來著,你莫非是我小師叔?”
小姑娘:“…………”
這人還真猜對了,她確實是荀女兒沒錯。
“小師叔你拿的這版注本不太好看,”曹衝想到剛才瞥到幾眼的內容,自來熟地跟小姑娘攀完關係便開始講起自己的見解來,“這個注者我了解過,一輩子連城門都沒出幾次,隻知道關起門來注書,注解的內容全是寫陳腔濫調,又拗口又無趣。你還是彆看這個了,我家有另一版注本不僅寫得生動有趣,偶爾還有幾段注者順手寫的遊記,回頭我讓人抄來送你吧!”
荀家小姑娘本來也覺得這本書的注解艱澀難懂,不過她想著能流傳下來的總有可讀之處,便硬著頭皮往下讀。
聽曹衝這麼說,她也不由鬆開了攥著竹簡的手指。
她對曹衝說的注本很感興趣,可她從小家教甚嚴,即便已經心動也還是猶豫著說道:“這不太好吧?”
瞧見她這明顯很想要又不太敢要的模樣,曹衝滿不在乎地說道:“有什麼不好的,大不了我讓師叔祖轉交給你,難道還有人能說閒話不成?當師侄的,給師叔送本書有錯嗎?俗話說得好,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小姑娘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便也不再拒絕,隻認真向曹衝道謝:“那就勞煩你了。”
這小姑娘還挺有禮貌。
曹衝說道:“你先接著看書吧,我回去看看師叔祖他們聊完沒。真實的,他們就不能聊點我插得上話的東西嗎?”
曹衝叨叨完了也不管人小姑娘怎麼想,拍拍屁股轉身就走。
這會兒荀和司馬懿的話題已經變得挺正常。
曹衝轉悠回荀會客之處,毫不見外地跑荀身邊坐下,神神秘秘地跟荀說道:“師叔祖,您猜猜我剛才碰上誰了?”
荀眉頭一跳。
“猜不出來,不知公子碰上了誰?”荀沉著地反問。
“我小師叔!”曹衝壓低聲音和荀說悄悄話,“就是你女兒。”
荀:“…………”
曹衝說道:“我跟小師叔說好了,回頭我叫人抄本書送她,回頭您可得幫我轉交一下。”
都說流言猛於虎,他一個男孩兒沒什麼好在意的,他小師叔卻是個女孩兒。
所以最好的辦法,不就是讓荀這個親爹把書捎帶回來嗎!
荀見曹衝一臉坦蕩,欲言又止半晌,隻得說道:“時候不早了,仲達你還有事要忙吧?”
司馬懿不知曹衝跟荀說了什麼悄悄話,但荀的送客意圖這麼明顯,他自然識趣地說道:“那我們先告辭了。”
荀起身送客。
曹衝跟著司馬懿出府,忍不住說道:“先生與師叔祖這麼多年沒見,怎麼不聊久點?”
司馬懿不答反問:“你方才與文若先生說了什麼?”
曹衝說道:“沒說什麼!”
司馬懿瞅他一眼。
曹衝瞅了回去。
司馬懿敗下陣來。
算了算了,再過幾天他就能解脫了。
另一邊,荀在書房找到了自己小女兒,開門見山地問她是不是見著了曹衝。
小姑娘一五一十地把兩人間的對話與荀講了。
荀聽後神色稍霽。
這番對話確實坦坦蕩蕩,沒什麼可指責的地方,純粹就是兩小孩偶然碰上了聊上幾句。
荀說道:“你一個女孩兒,不可私下與男子往來。”
小姑娘點頭。
荀讓女兒回房去,獨坐在書房中出了神。
當初時局紛亂,朝中之人要麼庸碌要麼貪戾,他萬般失望地棄官而去,直至遇上曹操才決心跟著義師南征北戰。
那時候曹操當時曾說,十八路諸侯各懷心思,他曾與他們會師與酸棗縣,他們每日置酒高會、不思進取,光酸棗縣就坐擁十餘萬聯軍,卻沒有人願意主動出擊。有次袁紹得了個玉璽甚至還當著他的麵輕慢地把玩,顯見連這個十八路諸侯推舉出來的“盟主”也絕非真心想要匡扶漢室。
所以他才獨自下揚州募兵。
那時荀便決定跟著曹操。
眨眼就是十七年過去,那時候他二十九歲,與現在的司馬懿一般大,如今他已經四十六歲。
董卓已誅,袁氏已亡。
三郡烏丸也俯首稱臣。
曹操要當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