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旬未過, 於禁便率水師來與曹操會合,雙方順利會師,差不多就是南征荊州的日子。
臨出發前夕, 曹衝又去了荀家一趟。他給荀意捎了不少新書,還沒聊上天, 就被荀招呼去下棋。
曹操這個當爹的挺喜歡下棋,曹衝自然也是會下的,以前他沒事還陪郭嘉來兩局。
聽了老丈人的邀約, 曹衝一點不慫,屁顛屁顛就坐了過去。
荀意猶豫片刻,坐到荀旁邊觀棋。
曹衝棋路散漫, 天馬行空地下, 叫人摸不清章法。
一局過半,荀便明白了, 這小子壓根沒管什麼輸贏,隻圖眼前痛快,能吃就吃,沒什麼布局概念。
荀摸清了曹衝的下法, 落子速度陡然加快。
曹衝下棋一直隻當是在玩, 自然是連連敗退。他下到後麵發現自己這一局救不回來了, 當下把手裡的棋子一扔,搖著頭說道:“下不過, 不下了!”
荀說道:“下棋若是不能走一步看百步,開始時胡亂落子, 後頭想再將局麵收回來就難了。”
曹衝說道:“收不回來就收不回來, 下棋不過是尋點樂子,順便陶冶陶冶性情, 誰說下棋就非要贏到最後不可?”他麵上笑眯眯,“我前頭哪怕隻吃您兩子,也覺得很開心,何必非要等到一百步以後再開心?每一步都成算於心,知曉自己下一步能吃多少子,那不僅累,還很沒意思。”
荀說道:“你這說法倒是新鮮。”
曹衝說道:“不新鮮,不新鮮,尋常人下棋都是這樣想的。您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走一步看百步的能耐,勉強為之隻會滿盤皆空。”
荀沒再多談這個話題,隻說時候不早了,明日大軍便要出發,讓他早些回去做準備。
曹衝自己下不過荀,也沒有非拉著荀下第二局,起身辭彆荀父女倆歸家去了。
曹衝走後,屋內隻剩荀父女倆。
荀對荀意說道:“他倒是個難得的通透人。”
許多人即便能耐平平也覺得自己十分出眾,肯承認自己平凡普通的人著實不多。
曹衝卻不一樣,他看似自由散漫,實際上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這樁婚事荀本來不願應承,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倒是改觀了不少。
不管曹家如何,至少曹衝會是個好丈夫。
荀歎了口氣,緩聲告誡起女兒來:
“你自幼便聰明得很,比之你幾位兄長有過之而無不及。隻可惜你生為女子,比你幾位兄長少了許多可施展的機會。”
“如今世道太亂了,本就不是有才能就能出頭的太平年景。莫說女子,便是男子也難遇明主,蹉跎一生、抑鬱而終的人多不勝數。”
“想蔡伯喈之女少有才名,結果流落胡地十二年,半生皆不得自主。”
“日後你嫁入曹家,須得小心謹慎,不可有逾矩之舉。”
荀意本來還在琢磨著荀和曹衝的對話,聽荀這般告誡,自是認真應道:“女兒知道。”
另一邊,曹衝離開荀府溜達回家,又被曹操拎過去說話。
曹操說道:“你又到荀家去了?”
曹衝點頭說道:“對啊,剛回。”
曹操睨他一眼,問他今天又去做什麼。
“這不是馬上要跟您去打荊州了,特地去荀家辭個行。”曹衝說完又跟曹操感慨起來,“我今天還跟我老丈人下了棋,他都四十幾歲了,也不知道讓讓我這個晚輩,把我殺得片甲不留。由此可見,他還是很生氣我要娶走他女兒!”
曹操說道:“你還知道你討人嫌。”
曹衝心道討人嫌的可不是我,明顯是你!
不過為了照顧親爹的麵子,曹衝很體貼地沒把心裡話說出口。
曹衝慫恿道:“想想我是占便宜的,我就不跟他計較了。下回父親您要是跟他下棋,可得幫我報個仇,絕不能讓他以大欺小欺負您兒子!”
聽曹衝這麼一說,曹操倒想起自己很久沒跟荀下棋了。
荀這些年大多時候留守後方,平日裡見麵的機會本來就少了許多,見麵後又總有聊不完的正事,自然沒多少閒情逸致坐下對弈。
曹操說道:“行,下次我幫你贏回來。”
曹衝對此半信半疑:“您真的能贏嗎?孩兒沒彆的意思,就是老丈人他太厲害了,孩兒感覺您不一定能贏!”
曹操瞪他。
曹衝一點不慌,又說出自己的大膽見解:“不過您可是他主公,想來他肯定會讓著您,您的贏麵還是很大的!”
曹操覺得這兒子沒法要了,不樂意地道:“我還用人讓?你等著,回頭等他來找了,我當麵贏給你看。”
曹衝說道:“那行,我等著父親您替我出氣!”
父子倆約定好了,又一起用了頓午飯才散去。
下午荀整理好各項需要請示曹操的事務找曹操商量。
明日大軍開拔,曹操就該領兵出發了,許多事還是得讓曹操在出發前拍個板。
曹操對荀的到來並不意外。
兩人坐下把正事商量完了,荀正要起身請辭,卻被曹操留了下來:“我們許久沒對弈了,來,你坐下,我們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