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初春, 天氣接連晴朗了數日,曹衝與曹丕接到了來自曹操的消息,要他們準備好迎駕, 接下來朝廷將會遷都洛陽,回到這座重建起來的舊都。
更多的事情, 曹衝無從知曉,隻從曹丕與旁人的三言兩語中得知曹操與天子劉協見上麵了,正在進行“三拒禪讓”的戲碼。
眾所周知, 古代大官就職、皇帝禪位,大多要進行這個傳統環節,一個說“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一個說“不行不行你得收著”, 不進行這一環節,大夥就得覺得缺了點什麼!
曹衝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快, 要知道曆史上他爹到死都是“曹丞相”,接受劉協禪位的是他哥。
現在曹操提前稱帝了,後麵的情形會怎麼變化,對曹衝來說是不可預測的。
曹衝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他若是想要保命到哪都能活得好好的。
隻是天下到底不是一局棋, 他沒有那種以天下人為棋子的魄力, 不知到真正麵對一個決定能影響無數人的情況時自己該怎麼應對。
曹衝去找曹丕,好奇地追問:“父親會在洛陽受禪嗎?”
曹丕說道:“父親的打算, 我如何知曉?”
曹衝見曹丕興致不高,不由問道:“父親要受禪, 二哥不高興?”
曹丕睨了曹衝一眼, 說道:“沒有。”
對於曹丕的惜字如金,曹衝也沒什麼辦法, 隻能溜達回自己的住處。
曹丕見曹衝走了,輕輕閉上眼。
曹操開春班師回許都,曹植立刻便趕了過去,這段時間曹操在走三辭三讓流程,曹植便在旁邊寫詩作文,表現得好不殷勤。
雖說曹植這樣做也在常理之中,畢竟上陣父子兵,換了他在父親身邊也會這樣做,可曹丕還是感覺曹植這個弟弟怕是要與他相爭。
兄弟之間漸行漸遠,怕是無法避免的。
隻是不知道到時父親偏向誰、母親偏向誰、諸位弟弟又偏向誰。
父親正當壯年,有那麼多兒子,其他弟弟見子建這般作派,未必不會生出效仿之心――
接下來已經不僅僅是國公之位了,而是真正的皇位。
那樣好的位置,誰會不想爭一爭?
整個洛陽城都籠罩在一股莫名的沉重氣息之中。
曹衝倒沒什麼特彆的想法,隻命人往太學和皇城擺上含苞待放的魏紫,好給他爹受禪時來點好彩頭!
說起來,他“活過來”剛好滿三周年,仔細想想他也沒乾什麼大事,形勢變得這樣快,隻能感歎時局千變萬化,一個微小的改變就能影響全局!
曹衝沒有多想,也沒有再頻繁去周瑜那邊晃蕩。
他爹之所以能受禪,大半是因為輕鬆拿下江東,他既然選擇躺在他爹這棵大樹下乘涼,總不能恬不知恥地說“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乾的事和我沒關係”。
這節骨眼上,他還是彆去紮周瑜心為好。
曹衝安安分分地等著迎接曹操與天子禦駕。
二月初,曹操帶著篩選過幾輪、隻剩下魏黨的文武百官從許都出發。
隻小半個月,浩浩蕩蕩的遷都隊伍便抵達洛陽。
曹操讓天子劉協在洛陽外的行宮暫且安歇,自己領著其他人進城安頓。
曹丕這一年來重修了皇宮、官衙以及官邸,空置的宅邸基本能滿足大魏官員們的基本需求,曹操想賜給誰便賜給誰。
曹衝跟著曹丕到城門外迎駕。
曹操和往日一樣騎馬而來。隻要不犯頭疾,他的身體還是很硬朗的,騎著馬長途跋涉一點都不顯疲態。
遠遠看見洛陽城簇新的青磚城牆,曹操心情大好,隻覺這樣氣派的城牆才配得上大魏的新都。
以前這樣的青磚牆,可是隻有皇城才能修的,現在他們可以儘情地把外圍黃不溜秋的土牆也換掉了!
誰來看了,不覺得洛陽城氣象一新?
曹操騎著馬過了橋,便見兩個兒子相攜來迎。
曹操微眯眼,定睛看去,隻見兩個兒子都已長成,立在日光下端的是一時人傑,不僅姿容出眾,身板也站著筆挺。
光看著身量與氣度,倒不枉是他曹孟德的兒子!
“父親!”曹衝跟著曹丕上前喊人。
曹操抬頭看了眼城門上高懸的“洛陽”兩個大字,朗笑一聲,下令道:“進城吧。”
曹衝隨著大隊伍回了城,見曹丕與曹植一左一右伴於曹操左右,並不急著擠上前。他落後少許,與郭嘉並行,問道:“先生,我老丈人怎麼沒回來?”
郭嘉說道:“主公早前已經命人送信去荊州,這會兒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半路上,荀家其他人倒是都接來了,一會你可以過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曹衝點頭應下。
他與荀意一直有通信,隻是一想到荀意的年紀,他寫信便恪守距離,隻與她講講好吃的好玩的,送她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
至於更進一步的事,他還沒去想。不過按照這時代早婚的習俗,他興許差不多該成婚了!
曹衝與郭嘉一路聊到丞相府門外,就聽曹操喚道:“倉舒?”
曹衝翻身下馬,迎上前乖乖喊道:“父親。”
曹操看了眼他與郭嘉,說道:“你倆嘀嘀咕咕一路,都聊了什麼?”
曹衝笑眯眯地道:“先生提醒我老丈人一家也到了,讓我一會去搭把手。您知道的,要娶彆人家女兒,須得去好好表現表現!”
曹操本想說“我曹孟德的兒子還要怎麼好好表現”,轉念想到自己給曹衝定的是荀家女兒,便沒再多說,隻罵了一句:“沒出息的小子。”
曹衝在自家老爹麵前過了明路,當下連府門也不進了,屁顛屁顛跑去荀家表示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