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未說完,顧素未便突地半起身,越過炕幾往她身上撓去:“我當什麼要緊話,原是來笑話我的!”
賢妃被她撓得忙往後縮了一縮,口中隻管說著告饒之語。
半晌,顧素未才放過她。
待兩人再次坐好後,賢妃緩了口氣,才帶了三分認真道:“說起來,這些日子你確是獨得陛下青眼了。我記得當初你因冬至外命婦一事去紫宸殿求見,出來後陛下便撤了原先旨意,還取消了外命婦朝賀,那時你同我說過,陛下待你與從前不大一樣。”她說著一頓,方又道,“仔細想來,似是那時起,陛下便有些不一樣了。這麼些日子來,他從未進過後宮,每日歇在紫宸殿後殿,這幾日好容易來了,也隻往你這兒跑,這原本是好事,可我總覺著……”她眉心微蹙,“素未,你不覺著陛下有些奇怪麼?”
她和素未的感情不是一日兩日,這些年對方怎樣她都看在眼裡,原以為陛下不過一時眼中有了素未,才這般待她好。可近些日子,她冷眼瞧著,陛下為素未做的事,全然不似一時興起,反倒是動情已久的模樣。
因而她心下總覺著不安。
其實不用賢妃提,顧素未心中早已這樣覺得。
想起自己以前心中那似有若無的壓抑感,和陛下帶給她的熟悉感,她心中早已疑雲滿布,但這樣的話卻不能說與賢妃。
於是她輕舒口氣,道:“你說得對,陛下如此,我並非沒有感覺。可我不過一個駐外司馬之女,在這宮中又多年不顯,陛下為何會突然如此,我也不明白。”
她這倒是心裡話,隻是不能將自己的疑惑明白地告訴賢妃。
賢妃見她也是這般不明白,便頗為憂愁地歎口氣:“但願不是壞事。……我瞧著陛下待你是真心的,隻是不知目的如何罷了。”
真心……
顧素未指尖一頓,並未接話。
賢妃見狀便也不再提這事,轉而言道:“昨日陛下傳我去紫宸殿,說得是元正將至,你以往未接見過外命婦,叫我當日在旁幫著一起。”
顧素未一聽,便想起那日陛下同她一起用早膳說的話,麵上頓時顯出兩分不情願來。
“眼下掌六宮事的是你,陛下為何非叫我去接見外命婦。”
她是知道這事有多累的。受外命婦參賀,麵上瞧著風光無限,可實在的辛苦之處旁人也不可知,單是這麼多命婦名姓品軼便要一一記住不說,元正本就比冬至重要,陛下那日一早便要在含元殿受宗親朝臣朝賀,這些外命婦便也跟著自己丈夫一同進宮,這便意味著顧素未至少要陪著半日。諸位王妃誥命那兒也不得出岔子,否則丟得便是天家顏麵。
顧素未可記得清楚,往年的賢妃每每到了元正便忙地腳不沾地,恨不得將自己分成多人。
目下輪到她來主持這事,她真覺得頭都大了。
賢妃聽了她的哀歎,頗有些好笑:“也就你,一點兒不求上進了,這是後宮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殊榮,你倒好,一遍遍往外推。”
“她們若想要,拿去便是。”
“行了,彆歎氣了。”賢妃道,“橫豎還有我。陛下的意思,從前期籌備到冬至那日外命婦入宮,我都同你一起,隻是外命婦朝賀時,需以你為首,起宴時,我在旁陪著便是。”
顧素未這才略一點頭:“幸而陛下叫你同我一起,你是不知曉,這幾日我因著這事日思夜想。當時陛下方一下旨,我就想著請辭的。”
不過被對方一句話推了回來。
賢妃:“如今既已成定局,你不若想想……因著這些日子你受寵,六宮中眼熱的多了去。元正不比旁的日子,便是打起十二分精力去應對也不能保證不會出事兒,若是那日真有誰有心給你出點難題,你可想好對策了?”
顧素未指尖在冰裂對瓶的瓶口處婆娑著,她想著方才正殿內發生的事情,片刻後,將候在一旁的知秋喚了上來。
“本宮方才不是說,叫霍司醫替陸娘子診治麼?你去吩咐,叫蘭靈到尚藥局找霍司醫,帶著他去泰安殿。”
知秋應諾後正要離去,卻聽得她又道:“記著叫蘭靈留意那邊的動靜,若是待會兒她回來說並未有特彆情況,便叫她再拿上前些日子霍司醫替本宮開的驅寒方子,再跑一趟泰安殿。”
知秋站在原地,待聽得她將話說全後又再等了等,確認她不再有吩咐後,才福身退下。
及至知秋離去後,賢妃才看向顧素未:“你也看出來了?”
顧素未的指尖依舊停在瓶口處。
“莫婉華方才的反應,我多留個心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