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話,不單是顧素未,就連旁邊伺候的鄭行等一眾禦前之人都是一驚。
有資格讓嬪妃晨省昏定的隻有皇後。
雖說先前六宮都在傳,可禦前到底不比彆處,鄭行向來是要手下人緊守口風,不許任何人摻和進去的。可眼下陛下親口禦言,闔宮覲見便罷了,若真叫嬪妃晨省昏定,不就是坐實了先前宮內傳言?
顧素未回過神來時,忙推辭道:“陛下,臣妾無德無能,擔不得陛下厚愛,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先前宮內的那些傳言,顧素未其實並未放在心上,她覺著不過是旁人瞎猜罷了。
封號一事也隻是有的人捕風捉影,接見外命婦乃賢妃先前一直都在做的,眼下不過換個人,而最令人遐想的也就是闔宮覲見這事了,雖說曆代未有嬪妃受闔宮覲見的,但陛下若真下了旨,橫豎隻是內命婦覲見這麼一次,朝堂便是有異議,也隻是心中想想罷了。
可晨省昏定的含義卻大不一樣,尤其是陛下先前那樣多動作,眼下再下旨叫嬪妃日日來明義殿晨省昏定,如此這般,就差直接昭告天下,中宮有主了。
顧素未實在不明,陛下為何要這樣做。
楚子闌原不過這樣一說,他知曉照眼下對方的性情來說,應是一時半會兒不會接受,可未料她竟拒絕地這樣快又這樣果斷,顯然是完全不願。
“你……”他看著對方,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中宮之主便是皇後,皇帝之妻,也是唯一有資格站在皇帝身邊的人。
大孟朝律,為顯出皇後與嬪妃之間差彆,小到飲食起居,大到朝見祭祀,兩者間都是天差地彆。
且身為一國之母,中宮擁有同皇帝平等權利,若想廢後,便不是皇帝一人能決定得了的。
正因如此,曆朝宮中多少嬪妃都想登上那個至尊之位,成為帝王之妻。
楚子闌之言已說得十分直白,可對方的反應卻讓他神思恍惚了下。
【這個位置屬於你妻子,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是你妻子。】
明明顧素未隻是在拒絕嬪妃晨省昏定,但眼前的她還是和自己記憶中那個人麵容重疊起來。
“你為什麼……總是要拒絕……”
楚子闌袖中的十指緊握,麵色變得緊繃陰沉。
顧素未以為他說的是之前的事,愣忪一下,正要開口,卻見對方霍地站起。
“陛下?”
“朕尚有政務,貴妃自己用膳罷。”楚子闌說完,再不看顧素未一眼,便沉著腳步徑直走出了殿門。
鄭行見狀忙要跟上,卻忽地想起先前顧素未的鬥篷,趕著叫禦前的人將鬥篷交給明義殿宮人後,看著顧素未苦著臉重重歎了口氣,方帶著人追了上去。
及至膳間內原本站著的人退出了大半,顧素未才回過神來。
原本候在殿內的還有顧素未身邊的宮人。
見陛下一行離開後,那接了鬥篷的宮人才輕著腳步上前,低低喚了聲“娘娘”。
方才陛下的模樣真個叫她們心中都是高懸著的,生怕下一秒陛下便下旨處置了貴妃。可眼下雖隻是帶著隱怒離去,卻也讓眾人意識到,方才的陛下被自家娘娘惹惱了。
因此宮人都不禁為顧素未緊張著,畢竟這後宮中就是靠著陛下恩寵度日,若無聖寵,便同先前一般,空有位份,卻連個禦女都敢不敬。
但顧素未卻不似旁人那般擔心,她細細想了自己方才說的話,確定並無不妥之處,方輕舒口氣,拿起剛才因推辭而放下的玉箸,再次用起膳來。
“這道酒醃蝦不錯。”說著將蝦肉送入口中,又道,“晚膳叫小廚房繼續做了來。”
她自問自己都是依著規矩才一再請辭的,若是這樣陛下便生了怒,她也沒辦法。
畢竟帝心難測,誰又能弄清楚天子真正想的是什麼呢?
她這番不慌不忙的模樣,倒叫旁的宮人隻能乾著急,好半晌後才應了聲諾,退出膳間往小廚房走去。
顧素未慢條斯理地用著膳,大半個時辰後,才終於停下。
“叫人撤了罷,本宮出去走走消食。”
她說著站起身,自己動手拿過宮人手中的鬥篷,正要穿上時,卻聽得候在外間的人來稟,說知秋回來了。
顧素未指尖一頓,隨即道:“叫她先去寢殿,本宮這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