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昊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話, 或者說是不太會說好聽的話哄人開心, 但他以前並沒有把這個問題太當回事,也沒想過要刻意去改。
前世他麵對父母的時候甚至都不懂得退讓,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顧蒼舟的棋下的不好就是不好, 他從不會刻意讓著他。周氏說的有些話在他看來毫無道理,他雖然不會跟她爭吵, 但是會一板一眼地反駁回去。
重生後他慶幸自己還有機會再見到父母,能在他們膝下儘孝,待他們就比以往更孝順了,也知道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讓著他們, 不跟他們較勁, 不凡事都非要爭出個是非對錯。
但他依然口拙,依然不會甜言蜜語,依然會下意識的“就事論事”, 說出一些讓人不那麼舒服的話。
剛才他也隻是隨口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而已, 等阮芷曦吐槽之後才明白現在這個場合說這些確實不大合適。
顧狀元雖然為人清高頗有幾分自傲, 但也是個勇於承認錯誤的人,當即說道:“我嘴笨,但我會努力改的。”
阮芷曦對此不可否。
一來這是顧君昊多年來的習慣, 他前世今生都是這麼過的, 短時間內肯定改不過來。
二來這是他本性使然, 他性子就這樣,不會油嘴滑舌,若真能隨隨便便說改就改了, 那他就不是他了。
不過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何況他也不是真的嘴笨,隻是生活上過於認真嚴肅了而已。
阮芷曦雖然時常因為這點被他弄的很是無語,但心裡其實並不討厭他,不然這段時間也不可能跟他相處的這麼愉快。
相比起那些長袖善舞油腔滑調,永遠猜不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人,跟顧君昊相處要簡單輕鬆的多。
如果阮芷曦能隨意一點,不那麼負責任一點,或者顧君昊能看開一點,不那麼認真一點,她或許能抱著玩玩的心態跟他交往一段時間。
但阮芷曦自己被感情傷害過,不想在感情上去傷害彆人,讓彆人嘗到跟自己一樣的痛苦。
而顧君昊又是個“死腦筋”,他如果動了感情,就不會是“談一場戀愛”這麼簡單。他一定是奔著一輩子,奔著跟她成為真正的夫妻,組建一個家庭去的。
阮芷曦心裡清楚這點,就更不敢輕易許諾給他什麼了。
對她而言這份感情太真誠,也太沉重,是她眼下承擔不起的。
故而她最後還是拒絕了他。
顧君昊眼中的光芒消失,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阮芷曦把這神情看在眼裡,心中雖然覺得不忍,但始終沒有鬆口,做出一副堅定拒絕的樣子。
誰知顧君昊的失望卻轉瞬即逝,很快就恢複如常,還用給自己打氣的語氣說道:“沒關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隻要我努力,你總有一天會答應的!”
阮芷曦強裝出來的絕情沒繃住,再次笑噴。
她頭一次見到有人被拒絕之後說什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語氣還這麼認真。
這書呆子不僅是個書呆子,還是個堅忍不拔,呆的有點搞笑的書呆子。
顧君昊知道阮芷曦不可能這麼輕易就答應他,心裡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雖然難免還是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此刻見阮芷曦笑了,就知道她其實並不討厭他,隻是故意做出決然的樣子想讓他放棄而已。
顧君昊跟著一起笑了笑,道:“好了,今天也不早了,睡吧,其它的我們改天再說。”
阮芷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他逗笑了,趕忙道:“沒什麼可說的,這件事沒得商量。”
顧君昊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被打斷。
“對了,你帶銀子沒?”
她忽然問道。
“帶了啊。”
顧君昊道。
他這次出來辦差雖說是吃公家的住公家的,但周氏不知道他這一趟要去多久,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再加上他還帶了阮芷曦一起,她怕他們出門在外有應酬或是急用什麼的,就還是給他帶了些銀子,足足有三千兩。其中兩千兩是銀票,另外一千兩是現銀,就放在隨行的馬車裡,由下人保管著。
“你要用嗎?我明天讓觀江給你拿來。”
顧君昊說這話的時候隱隱有些興奮。
他對錢財其實並不是很在意,以前是手頭實在沒有,沒法給阮芷曦花,但他手上如果有了,是願意把錢花在她身上的。
比起國公府給的那些嫁妝,他更想讓阮芷曦用自己的銀子,覺得這樣才能顯出是自己在照顧她,而不是彆的什麼人。
但是很可惜,阮芷曦太有錢了,根本用不著他的銀子。
難得這次她提起,顧君昊恨不能把身上所有銀兩全都拿來捧到她麵前。
誰知阮芷曦卻搖了搖頭:“我不用,就是提醒你一聲有錢的話記得把修門的錢賠給人家。”
顧君昊一愣:“修門?什麼門?”
阮芷曦朝著門口抬了抬下巴:“你白天跑出去的時候把人家門撞壞了,這是後來人家修好了安回去的。”
顧君昊麵色一僵:“你……說笑呢吧?”
“誰跟你說笑啊,你咚的一聲就撞門上了,開門的時候還那麼用力,那門又不是鐵打的,能禁得住嗎?”
“你前腳走它後腳就嘎吱響了幾聲,然後直接從門框上掉下來,砰的一聲砸地上了。那動靜,簡直震耳欲聾,把院子裡所有下人都嚇出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人解釋。”
顧君昊麵色呆滯,回想起今日他從外麵回來的時候,院中下人看他的目光的確怪怪的。
但他隻以為是他今日忽然跑出去的舉動讓他們誤會自己跟阮芷曦吵架了,沒多想,誰知道……竟是因為他撞壞了門?
顧君昊眼角直抽,臉上跟打翻了染缸似的,時青時綠。
阮芷曦再也忍不住,裹著被子笑成一團。
其實哪裡用顧君昊賠什麼修門的錢,他這次是出來辦差,但凡入城,住的都是當地官府安排的宅院,院子裡若真有什麼東西損毀了,哪怕是他弄壞的,當地官員也隻會擔心怠慢了欽差,用最快的速度修好,哪會管他要錢。
阮芷曦隻是不想再跟他談感情方麵的事,故意轉移話題罷了,沒想到卻在他臉上看見這麼精彩的臉色。
顧君昊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白日丟了那麼大的臉,見她笑的花枝亂顫,抱著殘存的一點希望再次問道:“你就是說笑呢吧?故意逗我呢吧?”
阮芷曦笑道:“是不是騙你的你明天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
說著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道:“睡了睡了,都這麼晚了,再不睡明天起不來了。”
之後便翻了個身,任憑他再說什麼都不理了。
顧君昊很想知道阮芷曦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這麼丟臉的事,他又怎麼好親自去問?所以雖然心中疑惑,但終究還是沒好意思找人開口。
但他最後還是知道了,因為翌日桐城官員親自到訪,為昨日門板損壞的事跟他道歉了。
那官員並不知道門是被顧君昊弄壞的,還以為是自己安排的院子不合適,門板不結實,導致在欽差大人麵前丟了臉,沒讓欽差大人住好,誠惶誠恐地賠禮道歉,生怕他回京城後給自己穿小鞋。
顧君昊聽了卻是麵色大窘,硬著頭皮跟人說笑了幾句,時不時就拿眼角餘光去看自己身邊的阮芷曦,見她一直端著茶杯借著喝茶的工夫低頭憋笑,更是窘迫了,趕緊把這官員打發走了。
還好他們並未在桐城停留太長時間,很快就離開了,不然顧君昊每每進出那道房門,都會想起門板被自己撞壞的事,著實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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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七八日左右,一行人終於抵達戍源,也是顧君昊決定把阮芷曦留下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