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懼(2 / 2)

“可是蘆葦叢是不是太容易被發現了。”

阮芷曦掃了一眼河邊的蘆葦,雖然十分茂密,但相比起樹林,顯然還是好找得多。

顧君昊卻搖了搖頭:“高門大戶的女眷沒幾個會水的,他們想不到你會棄了那片林子躲到河邊,八成會直接去樹林裡找咱們,這邊反而安全。”

阮芷曦恍然,與他調轉腳步向河邊走去,將聽風安置在了一處茂密的蘆葦叢中,自己也跟著要蹲下去。

誰知膝蓋剛彎下一半,她卻猛然看見有什麼東西從上遊漂了下來。

她之所以注意到,是因為那“東西”有點眼熟。

“那不是你的衣裳嗎?”

阮芷曦喃喃道。

說話間那“東西”順著水流轉了一圈,她這才看清那不僅僅是件衣裳,而是個人!

顧君昊在她說話時已經轉頭看去,正看到那個人順著水流翻轉過來,一眼認了出來:“觀江?”

他猛地從蘆葦叢中竄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向前跑,邊跑邊脫掉了累贅的外衫,到近前時蹬掉鞋子,一頭紮進水裡,把隨著水流沉浮的觀江拖上了岸。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落水?”

阮芷曦也快步跑了過來,蹲下身去摸觀江的心跳,卻沒摸出什麼……

觀江麵色慘白,一條腿上還有半截箭杆,正往外滲血。

顧君昊慌亂地探了探他的呼吸,同樣沒摸出來,心頭瞬間一沉。

他看了看上遊的方向,大抵猜出來了,沈樅他們應該走的比他們快,就在前麵什麼地方,同樣遭到了伏擊。

可是想通這些又有什麼用,他現在不僅幫不上忙,連觀江都救不了!

他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直到阮芷曦叫他才回過神,發現她已經把觀江腿上的傷綁住了,此刻正在用力按壓他的前胸。

“人工呼吸,快點!”

阮芷曦喊道。

顧君昊愣了一下:“什麼?”

阮芷曦這才想起他不懂,忙道:“捏住他的鼻子,把他下巴抬起來,對著嘴吹氣!”

顧君昊:“……為什麼?”

“救命啊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他頸動脈還在跳,傷口的血也還在流,沒準能救回來呢!”

顧君昊聽說能救命,趕忙跪直身子彎下腰,對上觀江那張臉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

觀江是個男人,他也是個男人,讓他跟一個男人嘴對嘴……要說一點障礙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在經曆了察牧那件事以後。

阮芷曦見他不動,急了,鬆開手道:“我來!”

顧君昊兩眼圓瞪,抬手便捂著她的嘴將她推了回去,之後不再猶豫,按她方才說的給觀江渡了口氣。

兩人一個按壓胸口,一個負責渡氣,配合了約莫一刻鐘左右,觀江才總算嗆咳幾聲醒了過來。

他偏頭吐出了不少水,緩了許久才看清麵前人影,道:“……大少爺?少夫人?”

“是我,你怎麼樣?”

他說著將觀江扶坐起來。

觀江靠著他的手臂,無力地扯了扯嘴角:“沒事,我還以為……以為死定了。”

沒想到撿回一條命。

說完他又想起什麼,道:“你們快藏起來,有……有晉王的人伏擊,彆讓他們……看見了。等沈大人……帶兵來救,再出來。”

顧君昊當然知道,確定他性命應該暫時無礙之後就立刻將他安置到了離聽風不遠的地方,又將河岸邊的痕跡儘量掩去了,免得讓人一眼看出來。

他拿上外衫穿上鞋跟阮芷曦也躲到了蘆葦叢中,蹲下去後卻發現外衫上掛著的荷包不見了。

那荷包裡到沒有銀子,但裝著阮芷曦給他求的平安符。

認真說起來,那是阮芷曦第一次主動送給他的東西。

顧君昊皺眉,將蘆葦撥開,往河岸上掃了一眼,果然在一處不起眼的草叢中看到了自己的荷包。

阮芷曦不過是檢查了一下觀江腿上的傷的工夫,就見他又跑出去了,驚得低喊一聲:“你乾什麼?”

顧君昊趁著附近沒人,快步走到草叢邊將自己的荷包撿了起來,拍拍上麵的土往回走。

才剛邁出一步,卻聽到一陣低低的嗚鳴聲傳來,是不屬於人類的,野獸特有的低啞聲音。

他循聲望去,就見一頭身上染血的花豹站在不遠處,兩隻閃著凶光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那唔嚕嚕的聲音就是從花豹口中發出的。

花豹俯身一躍,從斜坡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向顧君昊的方向靠近。

如果麵對的是個人,顧君昊還有信心與之一搏,但麵對這樣的野獸,他知道自己毫無勝算。

此時若往阮芷曦身邊去,隻會暴露她的蹤跡,讓花豹盯上。

顧君昊舔了舔乾澀的唇,腳步後退,意圖將花豹引開。

花豹見他動了,果然奔跑著撲了過來。

顧君昊轉身拔腿就跑,想離阮芷曦越遠越好,可花豹正追趕她的時候,阮芷曦卻忽然從蘆葦叢中竄了出來,奮力向山路上跑去。

花豹被忽然冒出的響動嚇了一跳,看清是個比顧君昊更加瘦弱的獵物,當即調轉方向追了過去。

阮芷曦他們剛才是從山路上來的,拉車的馬受了傷,失血過多死去了。

她想把花豹吸引到那個方向,豹子看到了馬的屍體,有現成的沒準就不想吃他們了。

但顧君昊關心則亂,沒想起這茬,見豹子追著她的背影跑了過去,頓時急紅了眼,嘶喊一聲著追了上去,邊跑邊喊:“你吃我啊!你吃我啊!”

阮芷曦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倉皇間回頭看了一眼,見豹子還在追自己,這才繼續向前跑。

她腳下不停,眼睛隻盯著馬車的方向,估算了一下距離,心頭卻有些發慌。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怕是跑不到了……

阮芷曦眼前有點模糊,路都看不清了,心裡怕得要死,隻能一遍遍安慰自己,她死了可能並不是真的死,隻是回到原來的世界而已。

這種想法卻依然壓不下心中的恐懼,隨著耳邊呼嘯的風聲終於讓她崩潰,嗚咽著哭了出來,腳步卻依然沒有停下。

緊跟她的腳步聲終於抵達身後,猛地撲了過來。

阮芷曦尖叫一聲抱住了頭,身後撲來的卻不是猛獸,而是熟悉的懷抱。

顧君昊一把將她抱進懷裡,用力地將她箍在胸前,不停地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小西,沒事了。”

阮芷曦好半晌才從那絕望的驚恐中回過神,顫抖著抬頭看了他一眼,神情還有些茫然。

“阿卓他們來了,沒事了,那隻豹子已經被射死了。”

顧君昊抵著她的額頭溫聲道。

原來剛才阿卓他們及時趕到,從遠處射死了豹子。

阮芷曦卻因為驚懼全然不知道,也沒聽見顧君昊的喊聲,仍舊沒命地向前跑,直到被他抱住才停下。

“豹子死了,晉王的人也死了,沒有危險了,彆怕。”

他再次重複道。

阮芷曦直到此時才終於徹底回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縮在他懷裡顫抖不已。

顧君昊眼眶通紅,一遍遍輕吻她的發頂:“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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