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瞞過侍衛,卻瞞不過暗衛。
一旦她有任何動作,都會被暗衛發現,並將物證攔截,交到他的手中。
幾日的監視之後,暗衛一無所獲。
太後除了每日吃齋念佛,並未有什麼異動,慈寧宮也沒有進出過可疑的人。
不過他沒有因此而掉以輕心,他太了解太後了,太後心思深沉,怕是已經知道暗處有人在監視,所以這些日子切斷了和外界的聯係。
本來他想再讓暗衛多埋伏些日子,隻要能拿到姬家造反的證據,他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鏟除姬家。
太後不就是和他比誰能沉住氣,他相信姬家一定會比他更著急,早晚他們的奸計都會暴.露出來。
現在看來,太後怕是已經耐不住了。
司馬致沉吟片刻,抬頭看向小德子:“你去追楚貴妃,代朕送她回宮。”
說罷,他便丟下禦花園的秀女們,與楊海一同前往慈寧宮。
比司馬致更早離開的沈楚楚,並沒有直接回宮,她從禦花園裡繞了一圈,去了馬球場。
沈楚楚還記得昨晚上姬七將軍說的話,除去今日一天,便還有三日就是擊鞠比賽了。
她回去的路上,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末了又折了回去,想去馬球場碰碰運氣,沒準能碰見武安將軍。
事實證明,她最近的運氣不太好,馬球場裡並沒有武安將軍的身影。
沈楚楚歎了口氣,算了,來都來了,她去馬棚裡看一看武安將軍送給她的追月好了。
馬棚在馬球場的最南側,這馬棚是用來容納比賽當天,各位貴人們帶來比賽的馬匹。
平日這馬棚也飼養宮裡養的馬,除了狗皇帝的坐騎不在這裡,其他宮嬪們的坐騎都養在這
裡。
沈楚楚收下追月之後,才知道追月有多貴重,她本想將追月牽回永和宮裡養,待到擊鞠比賽當天,她再將追月還給武安將軍。
但是這樣不合規矩,便是狗皇帝也沒將坐騎直接放在自己的宮殿裡養,她就更不能這樣做了。
為了避免發生追月被人下藥之類的事情,沈楚楚專門派了小翠和永和宮的一個小太監,一起來照看追月。
沈楚楚走到馬棚旁,才注意到姬六將軍和姬七將軍也在馬棚裡,她有些激動的朝著四周環繞一圈,卻沒有如願的看到武安將軍的身影。
姬六將軍率先發現了身後的沈楚楚,他愣了愣,麵色冷淡的打了個招呼:“微臣參見貴妃娘娘。”
沈楚楚被他粗獷的嗓音喚回了神智,她微微頷首,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武安將軍沒來馬球場嗎?”
姬六將軍嗤笑一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日楚貴妃竟然主動關心他家八郎了。
這要是讓八郎知道了,八郎不得高興到與太陽肩並肩?
“八弟忙著呢。”
姬六將軍牽著剛拿到手的新馬,黑黝黝的臉上是一抹頑劣的笑容:“那李氏擊鞠玩的太差,八弟隻好放下所有事,手把手的去教李氏練習擊鞠。”
“八弟有美嬌娘陪著,哪裡有空搭理我們這些閒人?”他將‘閒人’二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一語雙關的暗示著些什麼。
沈楚楚也不是傻子,她自然聽出了姬六將軍話中的明嘲暗諷。
李氏指的便是內閣大學士之女李鶯鶯,前不久剛剛嫁到姬府中,給武安將軍做妾。
姬六將軍似乎很早之前就不喜歡她,估計是怕她糾纏武安將軍,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
沈楚楚倒沒生氣,她本身就是來碰運氣的,能遇見武安將軍最好,若是遇不見也沒辦法。
總歸擊鞠比賽當天,她是能看見武安將軍的,實在見不到武安將軍,大不了她那一天再讓碧月幫忙傳個話好了。
她點了點頭,順著姬六將軍的話:“有了家室,自然是不同以往的。”
說罷,沈楚楚便指了指後排的馬棚:“將軍若是無事,本宮便先過去看追月了。”
姬六將軍被噎了一下,眸中滿是愕然,聽見他家八郎和李氏在一起,楚貴妃就這種反應?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
好歹這是他花了彈指間的功夫,費心編造的瞎話,她這算是什麼反應?
八郎的確是有事,但卻跟李氏沒關係,是父親有急事找八郎回府,是以八郎才沒有跟他們一起入宮。
他們入宮也不是為了來打馬球,是司馬致讓他們進宮等著,說是要商議一番半月之後的春蒐。
因為今日司馬致要選秀,他們在乾清宮等著也是乾等,索性便到馬球場來騎騎馬。
誰想到,這都能撞到楚貴妃。
若是八郎知道他們偶遇楚貴妃,怕是臉都要悔青了,肯定後悔死沒有和他們一起來皇宮。
沈楚楚見姬六將軍不說話,便直接從他們的身邊繞了過去,從姬七將軍身旁走過時,她隱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
準確的說,這不是一股香氣,而是好幾種脂粉香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平日喜歡在私底下製作一些小玩意兒,像什麼口脂,脂粉之類的,她都會涉及到,因此她的鼻子也比常人更加敏銳。
姬七將軍身上,除了有嘉答應身上的桂花香,似乎還有淡淡的桔梗花香。
如果不是姬七將軍和哪個女人,長時間的近距離接觸,身上便不會沾染上香氣。
這種桔梗花香,並不算常見,最起碼她在那些嬪妃的身上,便從來沒聞到過這個味道。
不過她隱約記得,她之前在後宮裡,似乎曾經聞過這種香氣。
沈楚楚並未多做停留,她將頭埋下去,像是什麼都未察覺一般,麵不改色的從姬七將軍身邊走了過去。
剛走出幾步遠,她便聽到姬七將軍低沉的嗓音:“商議完春蒐之事,六哥可有時間陪我去趟馬市?”
姬六將軍疑惑道:“你要買馬?”
“不是。”姬七將軍笑容淡淡,語氣如常:“八弟的追月送出去了,我就給八弟又買了一匹純血馬,跟賣家說好了今日去馬市牽馬。”
沈楚楚的腳步一頓,麵色微微有些凝重。
姬七將軍要給武安將軍送馬?
他們兩個的關係一向不合,姬七將軍怎麼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開竅了?
純血馬可不便宜,一匹馬最起碼也要四五萬兩銀票起步,姬七將軍無緣無故的,會舍得掏出家底給武安將軍獻殷勤?
姬七將軍一定是在馬上動了什麼手腳,他做不到正麵與武安將軍硬剛,隻好私底下搞一些醃臢的手段來害人。
姬旦應該也清楚他們兄弟兩人關係不好,屆時一看到姬七將軍花重金給武安將軍送馬,便是武安將軍不想收下,也會迫於姬旦的壓力,收下這匹馬。
萬一在擊鞠比賽當日,正比著賽,那馬就突然失控了,那武安將軍便是武功蓋世,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沈楚楚輕輕咬住下唇,這姬七將軍未免太損了些,難怪武安將軍被立為下一任家主,而姬七將軍卻不是。
心思不正,隻一心想依靠歪門邪道取勝,這種人就算是贏了,也永遠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姬六將軍看起來腦子不大聰明,根本就是個靠不住的莽夫,可她如今又出不去皇宮,根本做不到給武安將軍通風報信。
若是等到武安將軍,將那有問題的馬帶來比賽,再去說明此事,怕是已經為時已晚。
沈楚楚腦子裡亂糟糟的,也沒心思去看追月了,她轉身從馬棚離去,帶著碧月回了永和宮。
步輦還停在禦花園裡,她為了避開狗皇帝選秀,專門扔下步輦,自己帶著碧月步行離去。
在馬球場耽擱了一會兒,天色都黑了下來,四處一片昏暗,碧月沒有燈籠照明,隻好扶著沈楚楚走的慢一些。
這一路,遇見了不少來去匆匆的宮女和太監,沈楚楚不想讓人注意到她,所以她都是貼著牆邊走路。
沒有燭火照明,再加上她和碧月靠在牆角陰暗的地方走動,基本上就是摸著黑往前走。
沈楚楚壓根沒注意到前麵走來了人,那人手裡也沒提燈,和她撞了個正著。
她腳底下的花盆底沒站穩,身子跟著保持不住了平衡,幸虧碧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這才堪堪沒有摔倒。
碧月嗬斥那人一句:“你怎麼走的路?險些衝撞了貴妃娘娘,真是該死!”
沈楚楚按住了碧月的手:“本宮無妨,走吧。”
她不願意走中間,生怕一路有人沒完沒了的對她行禮,這事她也有責任,不能全怪人家不看路。
對麵那人一聽她不糾纏,連忙福了福身子:“多謝娘娘寬宏大量。”
沈楚楚微微一愣,這宮女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她抬頭看向那人,那人站在牆下,麵容完全被黑暗籠罩,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
碧月輕喚一聲:“娘娘?”
沈楚楚回過神來,她麵色從容的在碧月的攙扶下,不緊不慢的從那宮女身旁走過。
在她經過宮女身旁的那一瞬間,她聞到了熟悉的桔梗花香味,那是姬七將軍身上的味道。
有什麼殘破的記憶碎片,逐漸浮現在腦海中,沈楚楚驀地頓住腳步,她想起來了,是常嬤嬤。
這個熟悉的桔梗花香,是常嬤嬤身上的味道。
宮宴過後,她被狗皇帝翻牌子侍寢,中途常嬤嬤奉命而來,帶她去慈寧宮見太後。
當時因為不知道太後為什麼找她,她太過緊張,再加上天色太黑,她一直緊跟在常嬤嬤身旁。
這個桔梗花的香氣,她聞了一路,絕對不會錯的。
可常嬤嬤不是死了?
當初連常嬤嬤的屍體都打撈上來了,常嬤嬤怎麼會死而複生?
沈楚楚緊繃著後背,額頭上隱隱冒出一層冷汗,若那宮女真的是常嬤嬤,又與姬七將軍有密切來往,這可是實打實的物證人證。
常嬤嬤一定知道很多事情,隻要能撬開常嬤嬤的嘴,便可以揭開所有真相。
沈楚楚攥緊了手掌,鼓起勇氣,對著那宮女的背影輕喝一聲:“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