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路燈亮澄澄的,一排排法國梧桐挺拔青翠。
一如當年離開時的模樣。
餘奚影停在一個花圃的石階前,毫無形象地坐下來,對著暗沉沉的夜空發了好一會兒呆,心裡麵空空蕩蕩的。
半晌,她摸出手機,撥出了曾黎薇的號碼。
曾黎薇前幾天去S市出差見客戶,要下周末才能回來。
昨天看到那些新聞後,她心急如焚地打餘奚影電話,一直沒打通,後來餘奚影跟她發了信息,說自己沒事,她又從裴琛那裡獲悉餘奚影情緒暫且穩定,她這才稍稍放了心。
聽餘奚影語氣有些怪怪的,她問:“你喝酒了?”
“恩,喝了……一點點。”
曾黎薇不信:“就一點點?我怎麼覺得你好像醉了。”
餘奚影竟然沒有否認:“可能吧——”
曾黎薇問:“你現在人在哪兒?”
餘奚影的聲音被風吹得模模糊糊:“碧水山莊……大門口。”
碧水山莊是餘奚影曾經居住的地方,幾年前因為她家裡出事被拍賣了。
曾黎薇:“大晚上的你一個人跑那兒去乾嘛?”
餘奚影:“就是……忽然想來唄,很久沒來了,到這兒吹吹風賞賞月什麼的……挺好的。”
曾黎薇看了下時間,九點半:“都這麼晚了,乖,你賞夠了趕緊回去吧。”
想到餘奚影醉醺醺的,她又說了句:“你一個人回去不□□全,讓裴琛過來接你……”
“不用,我等會兒自己會回去……”
“是嗎?那好吧。”曾黎薇一邊附和著她,一邊因為放心不下,於是用另一部手機給裴琛發去信息。
電話這邊,餘奚影絮絮叨叨地開始跟她嘮起嗑來。
“這兒還和當初一樣,都沒什麼變化。”
“哦不對,還是有點變化的,比如……比如之前住在旁邊的鄰居,好像把房子給重新翻修了……”
“原本那戶家裡的那個老爺子,特喜歡種花種樹,院子就跟植物園似的,太酷了。”
小時候的餘奚影調皮的很,第一次爬樹,是為了救一隻被困於樹上的布偶貓。
費勁爬上樹頂,她將那隻瑟瑟發抖的小可憐摘下來,小心翼翼擁進懷中。
她腳踩著枝乾,視線不經意一轉,收獲了滿目黃橙橙的杏子。
拂過麵頰的風涼爽舒服,連空氣都似乎特彆的清新。
她愛上了這種感覺,從此以後,有事沒事她就老愛往高處爬。
記得最清楚的,是那一次,她自告奮勇替附近小孩偷偷爬到鄰居家的樹上,取不小心卡住的玩具飛機。
中途,鄰居老爺子以為家裡進了賊,大喝一聲,把底下的小孩全都給嚇跑了。
老爺子最心疼寶貝自己的樹了,要被他看見了,自己非得挨一頓說不可。
餘奚影心裡一慌,下意識就抬腳跨到了旁邊的圍牆上。
正準備往下跳的她,扭頭往底下一看,將近三米的高度,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猶豫了一下。
恰好這時候,餘奚影看見圍牆外經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上午跟隨裴父一同來餘家做客的裴琛。
餘奚影就像看見了救星,小聲喊住他。
“喂,幫個忙,你幫忙接住一下我。”她焦急朝他揮了揮手。
裴琛抬頭看她,沒說話,黑瞳仁幽深沉靜,清澈陽光落在他身上,一塵不染的。
餘奚影就當他是答應了,想也沒想,直接張開雙手就往他的身上跳下去。
不知道怎麼搞的,關鍵時候,底下的裴琛卻忽然側過頭,刻意轉開目光不看她。
結果可想而知,裴琛沒能把她給接住。
那一跤,摔得餘奚影差點沒把門牙給磕斷,不僅扭傷了腳,小腿還被劃傷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把她疼的齜牙咧嘴哭的山崩地裂……
“這個混蛋!還說什麼是不小心,我看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冷血無情的家夥,他當時就是想看我出糗!”
餘奚影罵罵咧咧,氣的不行,正說的慷慨激昂,目光不經意一瞟,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仿佛與記憶重疊的熟悉身影,正從半明半暗的虛光裡慢慢朝她走來。
她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怎麼可能呢?”
“什麼怎麼可能?”
餘奚影不確定:“我覺得……我好像看到他了……”
電話那邊的曾黎薇明知故問:“你看到誰了?”
餘奚影又使勁眨了幾下眼睛:“不應該啊,他……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