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990 字 8個月前

終究是向著外人, 在哥哥這裡養好了傷,便急於回乾清宮去了。然而他也不能說什麼,妹妹長大了, 有些地方不容他做主, 他心裡所想她不能明白。她如今隻知道和小皇帝春花秋月,也許就是相仿的年紀有了伴兒, 不說愛不愛, 橫豎找見個能一塊兒玩的人, 還不用特特向誰告假。月徊的心思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得有點犯傻。

梁遇望著她,她半個身子在門內,半個身子在外, 仿佛說完便急著要離開了。他站起身叫住了她,“你進來, 哥哥有話和你說。”

月徊的腳沒能順利縮回去, 隻得又邁了進來, 她掖著手訕笑,“哥哥有什麼話交代,我聽著呢。”

梁遇從案後走出來,走到她麵前,什麼也沒說, 隻是細細打量她的臉。

月徊長得和他母親很像, 也許她記不清了,但他卻明明白白記得母親的樣貌。一樣豐盈的頭發,一樣明亮乾淨的眼睛, 甚至她漸漸養得滋潤了,身形動作都透出他母親當年的風采。可是自己呢, 他不知道自己和爹娘究竟有幾分相像,他們都不在了,如今能夠作比對的,隻有月徊。

他拉她過來,拉到銅鏡前,鏡子裡倒映出兩個並肩站立的人,“月徊,你瞧哥哥,和你長得像不像?”

月徊是個糊塗蟲,她哪裡知道哥哥的心思。鏡子裡照出一張咧嘴大笑的臉,“一點兒也不像,我要是能長得和您一樣,那做夢都得笑醒。”她一麵說,一麵拉下梁遇,讓自己的臉和他並排貼在一起,“瞧這眼睛,瞧這鼻子……您的鼻子怎麼那麼高,還有這眼睛怎麼能這麼好看!我都怨死了,是不是他們沒空好好生我,就這麼湊合了一下?您說我長得像娘,那您一定長得像爹吧!哎呀,原來爹這麼齊全,難怪那時候娘哭天抹淚要嫁給他。”

梁遇不說話了,一個像爹一個像娘,也許吧!他也仔細審視了彼此的眉眼,不管是分開還是組上,當真半點相似的地方也沒有。

月徊不擦香粉,在家的時候綠綺她們還替她張羅,進了宮她就懶於收拾了。除卻那段脂粉氣,姑娘自身的香味兒悠悠的,彆樣怡人……

他退開了一步,“成了,你去吧,先上皇上跟前點個卯,過會子徐家就要進來了。”

月徊噯了聲,心裡惦記著瞧未來的皇後娘娘長得什麼樣,麻溜地退出了暖閣。

迎麵遇見秦九安捧著一株赤紅的珊瑚進來,秦九安叫了聲姑娘,“您這就大安啦?”

月徊說是啊,一麵扣上了女官的烏紗帽。那帽子的形製和男人戴的基本一樣,不同之處在於女官烏紗上有精致的繡花,當間兒一個圓珠帽正,兩邊帽翼上懸掛著流蘇,微一晃,鬢梳便上下顫動。

月徊搖起腦袋來,就像小攤兒上的泥人芝麻官。她是活泛的性子,笑著說:“這兩天給少監添麻煩啦,謝謝您呐。”說著便閃身出了明間大門。

秦九安嘿了聲,“到底年輕姑娘,真結實透了!”一頭說,一頭進暖閣安放了珊瑚,笑著說,“這是南苑王打發人送進來孝敬老祖宗的,這一南一北幾千裡路,著人打了個大匣子背在背上進京,看看,一點兒都沒磕著碰著。”

梁遇抬了抬眼,“南苑王?”

秦九安說可不,“就是那南蠻子祁人,專出美人兒的那一家子。上回不是有旨意讓南苑送姑娘進宮麼,南苑王是聰明人,皇後的位置暫且叫人占了,但他們家姑娘隻要有您看顧著,還能少得了一個貴妃的銜兒?”

梁遇調轉視線瞥了瞥那株珊瑚,珊瑚的成色絕佳,紅得像血似的。這南苑王的謹慎名不虛傳,闊得流油,說送給梁掌印取樂的玩意兒卻沒送到府裡,直送進宮來。這麼正大光明,不算行賄,眾人都看得見。

梁遇重新翻開了宮禁錄檔,垂眼道:“等過了年,該張羅接人的事兒了。皇上三月裡大婚,那些藩王家的姑娘進京在六七月裡,這麼勻著點兒來,不虧待了皇後,也顧全了皇上的身子。”

秦九安道是,“立後就在眼巴前了,那四位女官,皇上預備怎麼處置?”

梁遇提筆蘸了蘸,漠然道:“不發話就是不留,這幾個不中用的東西,白費了咱家的一番苦心。”

秦九安縮了縮脖子,沒敢應話。好在如今皇上對月徊姑娘極有心,隻要月徊姑娘吊住了皇上的胃口,彆叫他得手,早晚妃位上頭有一席之地。

那頭月徊到了皇帝跟前,笑著說:“奴婢皮實,全好啦,萬歲爺彆替奴婢擔心。”

皇帝從案後出來,就著外麵天光仔細瞧了她的臉色,剔透之下不見鬱氣,便笑道:“這就好,朕還怕你今兒起不來呢,眼下見你歡蹦亂跳的,朕就放心了。”

月徊仰著頭看了看,見皇帝還戴著網巾,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問:“誰替了奴婢的差事呀?伺候得皇上好麼?”

皇帝道:“沒人伺候,朕自己梳的。早前朕沒當皇帝的時候,在南三所都是自己照顧自己。那些梳頭太監粗手笨腳,大概是因朕不受待見的緣故,常拽得朕頭皮生疼。”

月徊不由咋舌,“我在碼頭跑漕船的時候,老覺得生在帝王家真好,不用為五鬥米折腰。可現在聽著,怎麼皇子的待遇也分厚薄呢?”

皇帝說:“太監是最會看人下菜碟的,朕那時候生母去得早,沒人護著,大伴也沒來,跟前隻有兩個三等太監,除了搶吃搶喝,什麼也不肯過問。後來朕當了皇帝,把那兩個混賬罰去刷便桶了,本以為一切都能天翻地覆,可我想岔了,我沒法子晉我母親的位分,她到現在還是個太妃。”

所以做皇帝也有不順心的時候,月徊便安慰他,“沒事兒,等太後百年了,您再痛痛快快給您母親上諡號。就封皇後,還要比太後多兩個字兒。”

皇帝聽了她的話才笑起來,“你進宮沒幾天,倒知道上諡號了。”

“吃什麼飯操什麼心嘛,我如今也是宮裡人,這些自然要知道。”說著看案上那隻西洋鳥雀鐘,“皇後娘娘和她娘家人,什麼時候進宮來呀?”

皇帝道:“申時進來,酉時出去……就是按例走個過場,老輩兒裡都是這麼個規矩。”

月徊哦了聲,神色如常。可皇帝的心卻有些懸,他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皇後進來,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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