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365 字 8個月前

等了許久, 盼了許久的十五日,總算要到了。

一切都很順利,或者說有梁遇在, 沒有任何事需要皇帝憂心, 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皇帝親政的步伐。

還是在乾清宮後的丹陛上,站在這裡, 能看見交泰殿的銅鍍金寶頂和三交六盜饣門。皇帝對身邊人道:“月徊, 朕等了兩年, 正月十五過後,朕就是正正經經的皇帝了。”

天上下著小雨,極細的牛芒一樣,迎風而來鑽進傘底, 吹得人滿頭滿臉,那觸感, 像走進了濃霧裡。

月徊撐著傘說:“過去兩年您也是正經皇帝, 誰能說您不正經!就是過了明兒呀, 你能打開交泰殿的門了,能坐在裡頭寶座上,說‘來人,給朕取傳國玉璽來,朕要砸個核桃吃’。就這個, 誰也不敢有二話。”

皇帝笑起來, 覺得她真是個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多大的磨難在她眼裡,都如隨風擦過臉頰的柳絮, 拂一拂就好,甚至不值得一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就覺得這世界都是輕飄飄的,沒有那麼多的不可承受之重。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風吹得烏紗帽下穗子翻飛,她眯眼遠望,笑著,因沒開過臉,鬢角周圍覆著一層汗毛,還有尖尖的小虎牙,透出一股子俏皮和玩世不恭的味道。

皇帝舒了口氣,“這件事上,你們兄妹功不可沒,朕會記著的。”

月徊在宮裡也有陣子了,在皇帝跟前可以隨意,但涉及政務的事上卻不能不見外。她立刻斂神,斟酌道:“什麼功不功的,我們兄妹是依附主子而生,替主子分憂是我們的份內,不敢居功。”那語氣,活脫脫另一個梁遇。

皇帝臉上依舊一副恬淡的神情,垂袖牽住了月徊的手,輕聲道:“等朕坐穩了這江山,後宮可以隨朕喜好添減,到時候……你就陪在朕身邊,一輩子和朕在一起。”

月徊倒也無可無不可,她生來臉皮厚,好像也不覺得談及這種事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便笑道:“您讓我當寵妃嗎?得給我個高高的位分!”

皇帝說當然,“朕讓你當貴妃,雖然屈居皇後之下,但後宮之中再無第二人了。其實當貴妃比當皇後更好,皇後得端著,得母儀天下,貴妃不必守那麼多的規矩,可以受儘寵愛,飛揚跋扈。”

月徊咂摸了一下,發現是個不錯的買賣,挺挺腰,仿佛貴妃的桂冠已經戴在她頭上了。

她握著皇帝的手,覺得溫暖且安心,“其實我也沒想著要當什麼貴妃,就這樣,我和哥哥還有您,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就挺好的。”

這算是最美好的祈願了,有哥哥在,有個半路上結交的青梅竹馬,那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所求?於皇帝來說當然並不難,因為他被困死在了這座皇城裡,隻要他們兄妹都不離開,那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橫豎這貴妃的位分,朕替你留著。”皇帝信誓旦旦說,“你再等我一程子,等中宮確立,我就想法子許你個妃位。”

月徊雖笑著,心裡也還是覺得有點悲哀,這個和她談情說愛的人得先娶了正房,才能讓她做一個風光的小妾。不過做天下第一妾,可比給富戶當通房強多了,人家畢竟是皇帝嘛,和皇帝就不要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了,皇帝都這樣。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也是百官結束休沐後的第一個上朝日。一大早天兒不好,陰沉沉的,深廣的奉天殿即便燃起了宮燈,也是隱隱綽綽光線昏暗。

皇帝和太後早早就臨朝了,皇帝坐在九龍髹金椅上,太後錯後些,鳳冠博鬢,大授大帶,端坐在皇帝左側的鳳椅裡。殿門大開,三公九卿列隊按序而入,有心之人甫一入殿,首先要看的便是太後麵色,結果見太後如常,也就沒什麼可質疑的了。

唱禮的內侍在一旁引導眾臣三跪九叩,天街上的羊腸鞭子甩動起來,發出一串破空的脆響。眾臣禮畢,太後身前的珠簾緩緩落了下來,朝堂上沒有門簾子,殿外的風流動,吹得珠簾左右輕晃。

簾後的太後這時才說話,緩聲道:“先帝升遐,太子即位,彼時太子年輕,予也曾日夜擔憂,唯恐太子治國不力,耽誤了大鄴江山社稷。然這兩年來,皇帝理政很是從容,加之有諸臣工輔佐,大鄴再創盛世有望,予也放心了。如今皇帝年滿十八,上年確立了皇後人選,按著祖製,到了親政的年紀。今兒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趁著年味兒未散,越性兒把大典辦了。皇帝改元,大赦天下,也讓百姓們沾沾光。”

太後說完這話,便聽得底下山呼萬歲,著實一副眾望所歸的熱鬨景象。

也不知是人聲大作震動了太後,還是時候一長腰杆子發軟,太後向一邊偏移過去,還好珍嬤嬤眼疾手快扶住了。

月徊嚇了一跳,珍嬤嬤臉上卻淡然,給蹲在椅後的月徊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繼續說話。

月徊點了點頭,複拿捏著嗓子叫了聲皇帝,“今年是你親政頭一年,年號可定下了沒有?”

皇帝說是,“遵母後懿旨,改元熙和。”

月徊道好,“既這麼,符璽郎何在?”

早在一旁候命的符璽郎率眾托著天子六璽緩步而來,到了寶座前跪地,將璽印向上敬獻。皇帝走下禦座,象征性地接了國璽,至此大禮就算成了。月徊透過鳳椅上的鏤空雕花看見外頭情景,大大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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