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634 字 8個月前

月徊回頭瞧他,Q著鼻子道:“好生辦差,彆偷懶兒。”

曾經的窮哥們兒一副難分難舍的模樣,梁遇回眼一瞥,沉著嘴角登上了兩船之間連通的跳板。

福船和寶船都大得驚人,並排停著像兩個龐然的怪物。船身壁立高逾幾丈,下方是湍急的海水,他負著手快步走了過去,因為不大高興,連腳底下犯怵都忘了。

月徊也舍不下小四,這回一見,下回就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了。可哥哥走了,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比催促還厲害呢,她著急趕上去,小四又巴巴兒看著她,最後還是那一聲“西洲”,叫住了他要追過來的步子。

月徊調轉視線看,珍熹格格掖著手,儀態萬方地站在艙樓前,臉上雖帶著笑,眼神卻是冷的。

據說這姑娘隻有十五歲光景,十五歲的城府,恐怕十八歲的月徊都望塵莫及。她先前還說要送湖綢給她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梁遇的妹妹,然而根本無心結交,連打個招呼都覺得多餘。她隻是靜靜看著小四,見小四不挪步,又輕聲加了句“西洲回來”。月徊忽然明白過來,自己養大的豬會拱菜了,拱菜之前還把刀叼來問她要不要吃肉,她說不吃,他就決定繼續拱菜去了。

月徊心裡升起一種嫁女的惆悵,深深望了小四一眼,這才轉身往福船上去。

船腹上用以收放跳板的口子漸漸合起來,月徊趕忙向小四揮揮手,小四才抬起胳膊,那欄板就落下,隔斷了彼此的視線。

t望台上角螺吹起來,綿長哀戚的聲音是起航的信號。兩艘戰船錯身而過,回歸各自的航道,月徊提著曳撒登高再看,隻能看見甲板上的身影漸去漸遠,錦衣衛的行蟒旗在風中招展。

月徊耷拉著兩肩垂頭喪氣,到這會兒才想起找哥哥,可惜左顧右盼沒在甲板上找到他,便趨身往他議事的艙房裡去。

還沒進門,聽見裡頭梁遇的聲音,無情無緒道:“宇文氏雄心不滅,到底是茹毛飲血過來的,上百年都磨不平他們的性子。這回打發這位進宮,看來不是善茬,知會曾鯨好生留意她,彆叫她鬨出什麼幺蛾子來。”

楊愚魯道是,“這南苑王府看著溫馴順從,誰知一個姑娘就不好應付。”

一旁的高漸聲道:“上回皇上即位,南苑王進京朝賀,我那天倒班錯過了,不知南苑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梁遇倚著竹青引枕冷冷一笑,“心取山河,殺氣撲麵。”

大多數人很難想象,一個長得那麼雋秀的男人,眉眼間會有淵海一樣深重的戾氣。梁遇早前見過宇文元伽,是個十足的美男子,但過於陰鬱,便有相由心生之感。

大檔頭馮坦道:“照說南苑如今富庶,可那些祁人怪得很,我在西山健銳營結交過一個兵勇,張嘴就是娶薩裡甘(妻),納福七黑(妾),生孩珠子。”

“沒什麼怪的,祁人講究多子多孫。人口越多,積蓄的力量便越大。”梁遇斜眼一瞥,秀長的眸子裡滿含輕蔑,“你隻當他們是為玩兒女人才生孩子?錯了,他們是為了生孩子才玩兒女人。”

馮坦嘖嘖,“倚瘋兒撒邪,怪道都說宇文是狐狸的種。”

他們裡頭商議的時候,月徊就在納悶,當初讓她假借太後的嗓子把宇文氏招進宮來,早知道是這樣,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

人都散儘後,她挨在邊上小心翼翼求哥哥答疑解惑。梁遇臉上神色淡漠,垂眼撥弄著菩提,曼聲道:“咱們這號人,在太平盛世裡頭活不下去。河床淤塞才用得上治河人,河清海晏的,咱們靠什麼吃?”

也就是一邊治理,一邊攪局,這是司禮監的處世之道。月徊茫然點頭,想起剛才那位格格和小四的形容兒,她又有點晃神了。小四這孩子打小就不會說謊,她才剛和他提起宇文家姑娘,他就有些躲躲閃閃的,彆不是幾個月的朝夕相處,處出情來了吧!

“本來小四還說,要讓我跟著回北京呢……後來怎麼就沒提了?”她喃喃自語,“這孩子怪有孝心的,使勁兒往上爬,是為了將來養活我。可是……那個什麼格格喊了他一聲兒,他都沒送我過船……”說完又有點兒心酸,想是在小四心裡,她已經不那麼要緊了。

這是吃味了麼?梁遇聽她抱怨,心裡不稱意,皺了皺眉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原本就脆弱,你指望那些做什麼?你是不長腳麼,要人送你過船?先前整年在運河邊上跑,這會兒計較起那個來。”

月徊聽他語氣不善,拉著臉陰陽怪氣道:“您還說我?我看您瞧宇文姑娘,瞧得眼睛都發直了,您不脆弱,隻是被美色迷花眼罷了。”

她指鹿為馬不是第一回,梁遇也不氣惱,一副安然的樣子,半閉上眼睛道:“宇文氏出美人,那姑娘長得不錯,也算名不虛傳。”

“不光長得不錯,還會說好聽的呢。”月徊賭氣道,“好聽的誰不會,我也誇誇您……雲山蒼蒼,江水泱泱,督主之風,山高水長。”

梁遇掀起了眼皮,“近來讀書了?不錯……”

月徊不理他,兀自抱膝坐在榻上說:“我瞧宇文姑娘對小四不一般,我聽見她叫那聲‘西洲’,叫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我一個女人尚且如此,小四是男人,更不頂事了。”

梁遇一哂,“喊了聲名字,叫你吃了半天味兒。看來娘姓錯了姓,要是姓賀,你的汗毛就豎不起來了。”

月徊被他說得愣神,這是什麼意思?賀西洲?喝稀粥?

她尖叫起來,“梁什麼,彆當我聽不出來,你這是對娘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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