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7204 字 8個月前

梁遇回過頭來看著她,乜起的眼裡帶著危險的成分,“你的意思是,寧願我把賣命得來的錢交給彆人打理,也不願意自己經手?你究竟是不要我的錢,還是不要我的人?”

這話說得她小鹿亂撞,月徊驀然紅了臉,“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她手足無措,他恰好可以轉過身來抱住她。因一坐一站,臉頰便偎進了她懷裡。

少女的馨香瞬間填滿他的世界,他滿足地輕歎:“月徊,哥哥這輩子的幸與不幸,全在你身上了。我知道不該糾纏你,盛二叔曾告誡我,讓我不要對你動妄念,我也儘力克製過,可惜還是忍不住。這世上的人,有哪個不自私?盛二叔看似大義凜然,說什麼不可亂了倫常,如果換個立場,如果我不是太監,如果我才是梁家親生的,結果又會怎麼樣?”他哼笑,“不過欺負我是外人,欺負我是個半殘……”

他越是自暴自棄,月徊聽著就越心酸。

他靠在她懷裡,原本她還有些難堪,可經他這樣以退為進,她反倒滋生出勇敢來,捋捋他的頭發說:“您彆難過了,您的錢和人我都要了。先收人,回京再管賬,一樣一樣來,成不成?”

所以她就是個傻大膽。他仰起臉望她,眼神像無辜的孩子,像等著認養的貓兒狗兒。雖然月徊知道他又在扮豬吃老虎,但還是經不得他這樣。他問“真的麼”,她使勁點頭,“放心吧,我不是那麼膚淺的女人,隻要有財有色,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眸子閃了閃,眼波便搖曳起來,“那讓我瞧瞧你的真心。”

一個在外呼風喚雨的人,背著下屬怎麼成了這樣!月徊老漢嬌羞,扭扭捏捏說:“您這麼著,真叫我不習慣。其實您要是訓我,我還踏實點兒……”一壁說,一壁左右環顧,見門外沒人,便彎下腰,在他額上親了一下,“我給您蓋個章,往後您就是我的人了。”

像豬肉上蓋了“梁記”,好有個出處。

她主動親他一下,已經是很大的進步,可他知道她心裡的高牆還沒有拆除。以她的懶散,他這頭要是不逼迫,她很快就會心安理得繼續當她的好妹妹,再也沒有要收人的念頭了。

得她親一下,他的眉眼顯見柔和,那雙眼睛裡星輝璀璨,“還有呢?”

月徊臊得腳趾頭都發燙了,“還……還有……”

“我昨晚可不隻這麼對你。”他笑得和善,笑得眼波瀲灩水一樣柔軟,“你再好好想想。”

看樣子是躲不掉了,月徊橫下一條心,捧住他的臉先在唇上一親,然後把舌頭探了進去。

梁遇驚得瞪大了眼,沒想到還有這樣意外之喜,正要回敬她,她又挪開了,擦了擦嘴唇道:“我看見海滄船上又下了網子,回頭要是有蝦,我去要一盤兒,咱們在船尾支個烤架,我給您烤蝦吃。”

狂喜來不及消化就沒了,他苦笑起來,從昨天起他就攢著勁兒想引她上鉤,可惜都是無用功。她心裡還拿他當哥哥,即便糾纏了那麼多回,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始終不拿他當可以依托終身的人。

他輕歎了口氣,“月徊,要你愛我,那麼難麼?”

月徊怔忡地望著他,“我愛您啊。”

她分不清喜歡和愛,您啊您的,都是尊稱。京城是有這個老禮,有時候爺爺和孫子講道理還用“您”呢,可放到平輩兒間,日常說就透著客氣生疏。也許哪天把這個字換了,她的心境就變了。

他慢慢將菩提繞回腕上,平下心緒站起身道:“我還要看珠池的文獻,你先去吧。”

他轉眼就變了態度,月徊惴惴不安,臨走再三看他兩眼,確定他沒生氣,這才邁出了艙房。

一個逆境裡長起來的孩子,能糊口就足意兒了,不懂得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她跑到外頭,海上細雨紛飛著,起了一點風,海麵上渺渺茫茫的,因天氣不好,出海打漁的漁船都見不著。

尋常少監們忙碌,鞍前馬後伺候梁遇,但在海上時候長了,既沒有公文也沒有往來的官員需要應付,便難得地閒在起來。

楊愚魯相比秦九安,少了點浮躁,多了幾分沉穩。他愛喝茶,不像秦九安還到下層去,和千戶番役們擲骰子下注,他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船樓東南角的棚子底下泡一壺茶,慢悠悠品茗,看海上無甚奇特的景色。

月徊出艙的時候,他揚聲喚她:“姑娘來坐會兒?”

月徊噯了聲,在他對麵落座,看他托起琵琶袖,執起茶壺給她斟茶。

月徊不懂茶,對她來說喝茶除了解渴,沒有其他功能。她抿了一口,淡了呱唧,不過挺香,為了找點兒話說,便問他:“少監在掌印跟前幾年了?”

楊愚魯算了算,“老祖宗還是少監的時候,我給他做司房,差不多有五六年光景了。當初老祖宗身邊也有紅人兒,派到山西去的駱承良就是,我在人堆兒裡頭是資質最平庸的一個,好在老祖宗不嫌棄,才有了我的今日。”

月徊點點頭,“您又勤懇又踏實,如今他最信得過的就數您了。”

楊愚魯笑著說過獎,“老祖宗知人善任,儘心辦差的人,他都願意抬舉。不過我瞧著,他老人家這程子好像有心事,這心事且不是咱們能解的,最後怕還要勞煩姑娘。”

那些爬上高位的太監都是人/精兒,月徊知道敷衍也沒用,他們心裡明鏡似的,便托著腮幫子向他打探,“掌印早前,有過親近的女人沒有?”

楊愚魯搖頭,“汪軫時候,衙門的公務就已經扔給老祖宗了,那會兒老祖宗又年輕,光是應付差事就得夜以繼日,哪兒來的工夫找女人。連現在的提督府,都是咱們催了好幾回才著手建的,一個不想蓋房的人,沒有成家的心思。”

月徊哦了聲,捧著茶盞道:“我聽說連秦少監都有人了,您呢?您有伴兒麼?”

楊愚魯倒也坦誠,頷首道:“有的,隻不在宮裡,外頭私宅養了一個,湊合著搭夥過日子。其實咱們這號人,原不該生這種心思,可太監也是人麼,也有受委屈遭白眼的時候。在宮裡做奴才,到家有個知冷暖的人,哪怕說兩句窩心話,也能解了一天的乏。都說男女之情,無非那個……”他赧然笑了笑,“咱們那宗上頭欠缺,對情的要求反比尋常人更高,所以和太監作伴不容易。姑娘既然和老祖宗指腹為婚過,自然比外人好千百倍,兩下裡體諒,不為難的。”

月徊聽了他的話恍然大悟,怪道梁遇人前驕縱人後彆扭,原來就是缺人心疼。她自覺已經很愛戴他了,可光是愛戴還不夠,那人得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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