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這些蛋是要送到收購站,然後我們家再從收購站買。但是這樣一來一回太麻煩,所以我們就直接留下來,但是賬目是很清楚的。我們是會給錢的。所以我們家才有,但是大家都不買,就我們買,是很不好看的。彆人要議論我們家敗家奢侈的。所以,我們要悄悄的來。你出去一定不可以提這些事兒,知道嗎?”
小桃子:“……哦。”
她歪了歪頭,說:“我還是小孩子,不懂這些啦。”
常喜:“那倒也是,反正你就知道,家裡的事情不可以出去說。”
小桃子慎重點頭:“好。”
常喜微微眯眼,說:“吃什麼也不要出去說。”
小桃子:“……哦。雞蛋和油條也不行嗎?”
常喜:“不可以。”
小桃子不能炫耀了,耷拉腦袋,說:“好的吧。”
“老三,在家嗎?”
許老三出了門:“賀大爺?您有事兒啊?”
賀大爺壓低了聲音:“我有點事兒找你……”
兩個人也沒進屋,就在門口嘀咕了幾句,隨即,許老三點頭:“成,不過鄰鄰居居的您可彆跟我來那些虛的,您就按照收購站的價格……”
常喜出了門。
小桃子挪動小屁股,挪到了許柔柔身邊,低聲:“姐姐,媽媽把我當成小笨蛋。”
許柔柔:“嗯?”
許桃桃:“我都聽明白了哦。”
許柔柔眼皮兒一跳,問:“你都聽明白什麼了?”
小桃子:“我……”
她上下打量許柔柔,說:“我不告訴你。”
許柔柔:“許桃桃!!!”
許桃桃:“吼吼吼。”
她什麼都知道哦!
她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兒了,她過完年,就七歲啦!
所以她什麼都知道的,她知道爸媽為了讓他們吃上蛋,所以願意拿錢出來買村裡人的雞蛋。可是,現在不許買賣,所以媽媽要說,他們中間經過供銷社了。
你看,這一點都不難。
她都懂的呀。
她才不會說呢。
小桃子覺得,自己真是超級機靈的。
她還知道呢,小嘉嘉的爺爺肯定也是要來“換”雞蛋的,因為嘉嘉每天早上要吃雞蛋,他們在供銷社直接買,又要票又貴,她都懂的。
她就是這麼的聰明。
“許桃桃。”
小桃子:“哎?”
許柔柔皮笑肉不笑:“你給我小心點。”
許桃桃立刻捂住自己的小屁股,說:“我又沒有犯錯,你乾啥威脅我?是想打我屁股嗎?”
許柔柔:“我不知道你瞎想了什麼,但是你要是給我胡來,我就揍你屁屁。”
許桃桃:“……果然是想打我屁股,我聽話啦。”
她嘟著小嘴兒,說:“姐姐,你不可以這麼凶的。”
許柔柔立刻就要上前,許桃桃:“啊啊啊!”
她叫出了女高音。
常喜掀開簾子:“你們倆要詐屍啊,給我安分點。”
兩個姑娘齊刷刷:“好。”
在母親大人麵前,她們慫的如此簡單。
小桃子猜的沒有錯,賀大爺還真是來“換”雞蛋的,他家也養了兩隻雞,但是自從天冷,它們下蛋就不是很好,根本就跟不上小嘉嘉吃蛋的速度。
他兒子經常從城裡買一些雞蛋過來,但是城裡的價錢和收購的價格肯定不是一回事兒。
難得有這麼個機會,他可不就毫不猶豫的抓住了。
收購站收老百姓是三分五,往外賣是四分五,可是這是要票的,如果想不要票,那就得去黑市了。黑市兒是五分。這他是知道的。所以,如果真的想買雞蛋,一早在這裡下手,這一顆蛋生生就能省出至少一分。
就這樣,賀大爺也大手筆的挑走了二百個。他自家自然是吃不完的,但是,難得有這樣合適的時候,他親家那邊兒,他也準備了。
許老三還真是沒想到,他八百多個雞蛋,現在就剩二百多個了。
許老三看著剩下不多的兩筐蛋,說:“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這個東西不花錢的。”
常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這種事兒總是不多的,你這次能收得多是因為大家攢了一冬天了。想再攢這麼多,就得好久了,而那個時候說不定天氣好一點了,人家也用不上你了。”
這麼說,也不假了。
許老三:“那倒也是。”
雞蛋少了,對許老三來說是個好事兒,他一大早趕著驢車往公社走,到了的時候,正好收購站剛開門。說起來,常喜還真是沒有預料錯,他這一路已經算是小心,仍舊是碎了四個。
許老三覺得,自己真是太可憐了。
不過既然自己想占便宜,這樣的風險就得承擔了。收購站清點了雞蛋,許老三趕著驢車去了收購站。他也算是收購站的常客了,而因為上次做酒席的時候更加熟悉起來。
老王頭的小兒子是在縣城工作,也娶了縣裡媳婦兒,酒席的事兒,饒是城裡來的親戚也沒有說不好的,統統讚不絕口。那是大大的給他們家長了臉。
“老三來了啊!最近可沒看見你。”
許老三把驢車停下,點頭:“我最近去了一趟外地,回來又忙著村裡的事兒,這不就過來少了。”
倆人進了門房小屋兒,許老三拿出兩個罐頭瓶子的鹹菜,說:“大叔,我記得上次我媳婦兒做酒席的時候,你就說這小菜兒好吃。我一直沒倒出功夫過來。這不正好替村裡送雞蛋。就給您拿了兩瓶來。您可彆嫌棄啊,嘗嘗看。”
王老頭:“不嫌棄,這哪兒能嫌棄?你媳婦兒做菜的手藝,我可是知道的。”
就是嘗過,才知道好。
他稀罕的摩挲罐頭瓶子,寒暄說:“你咋替你村裡來送雞蛋?”
許老三:“我現在是村裡的婦女主任,這不是得為女同誌服務嗎?天寒地凍的路滑,他們來公社總是不方便,我這就隻能攬上身了。”
王老頭:“噗!”
他直接噴了,隨即上下打量許老三,不敢想,一個大老爺們竟然做了婦女主任。這,多難聽啊。
許老三看出來了,說:“其實乾啥工作都是一樣的,雖然一個老爺們做婦女主任有點尷尬,但是您也曉得我們農村人,能有這樣的機遇已經很不錯了,不然還要一畝三分地,掙辛苦錢。現在已經算好。正好,一般婦女工作,大部分都是家庭糾紛。一般女同誌還不好處理,我一個男人就不怕那麼多了。誰要是打老婆,我就打他。總歸能壓製住的。”
王大爺:“你這也不容易。”
許老三:“可不是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一個盆,說:“你看,這一路上碎了四個,都得我自己承擔。我這活兒真心不容易。我可得拿回去,讓他們都看著,知道知道,我乾這活兒不是不難的。”
王大爺:“真是,咋賣雞蛋還讓你來,人家彆的婦女主任也沒這樣。”
許老三:“誰讓我是個爺們呢,就得格外的多付出一些才能得到大家的認同了。”
他說:“大爺,您最近這邊兒收什麼沒。”
王大爺:“你這小子,就是運氣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前一段兒咱們公社山上發現了一個豬場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許老三:“這事兒這麼大,還能不知道?”
王大爺:“豬場那裡是住人的,這不,房子拆了,弄了一堆木頭玻璃,還有一些破爛的飯碗瓦罐的,都送來了。我看了,他們醃酸菜的大壇子不錯,我就給專門留起來了。想著你這小子肯定能看好。”
許老三拍腿:“唉我去,大爺,您可真是大好人。”
他趕緊跟著王大爺進入廢品收購站裡麵兒,“咦?這自行車?”
王大爺:“也是那邊兒抄回來,破爛的都不能騎了,當廢鐵賣過來了。”
許老三內心高興的都要炸開煙花了,他激動:“大爺,您我認識修自行車的啊。哈哈哈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王大爺狐疑:“這個都破成這樣了……”
許老三:“行,真的行。”
他覺得,最近這運氣簡直了啊。
“我真的能找到人修,這個多少錢。我肯定要啊。”
大爺:“我給你稱一下吧。”
許老三:“哎。”
他說:“這豬場的人怎麼謔謔的啊,把好好的自行車騎成這樣。”
王大爺倒是挺懂:“他們在山上,往城裡走可不是都用得上,上下山的時候也就是推著車,那山上的路,還用說嗎?一個人走都費勁,推著車子,還能不謔謔?不過那些人有錢,也不在乎吧。這些敗家孩子啊。”
提起這些人,王大爺竟然還認識:“他們領頭的那個就是早先咱們公社的小混混小虎。這孩子自己不學好也就算了,還坑自家人。他表弟在咱們市隔壁的海城手表廠上班,好好的正式工啊。就跟著他瞎胡混,聽說從廠裡偷偷倒騰出來二百塊手表,跑了。這一直沒找到人呢。誰能想到,跑他這兒了。如果不是這次豬場的事兒被人發現了。大家都不知道人藏在這邊兒。大家都猜呢,這豬場的啟動資金,鬨不好就是手表換來的錢。”
許老三:“………………”
萬萬沒想到,這裡麵還有跟他有關的事兒。
他不動聲色:“那人抓到了嗎?”
王大爺:“上哪兒去抓啊!這些小兔崽子都是本地人,跑的可快。”
許老三:“一塊手表至少能賣一百五吧,這二百塊豈不就是……三、三萬???”
許老三震驚了:“臥槽。”
王大爺:“可不!你說嚇不嚇人,俺們聽說都嚇瘋了。這一輩子,哪裡見過那麼多錢啊!”
他們城鎮工人家庭,三百是看得見的。
更多完全沒有。
不要說三萬,三千都沒有。
三萬啊!
不敢想。
許老三真誠:“大爺,我不瞞你,我們家,存款從來沒超過一百。”
王大爺哈哈大笑,覺得這小年輕雖然看著油滑了點,但是人挺真誠的。
“你們是自己過?”
許老三點頭:“分家了自己過,我爹娘跟著大哥大嫂,我們是每年給糧食。這不,自己過啥都得添置,稍微攢了點錢,就得趕緊買家裡用得上的。”
王大爺點頭,隨即看向了廢舊自行車:“那你買這個……”
許老三:“這個我家真有人能修。”
王大爺點頭。
倆人又去看了酸菜缸,酸菜缸還真就是酸菜缸,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兒。不過許老三也想到了,現在值錢的東西才不容易遇見呢。
“這酸菜缸好。不貴吧?”
王大爺:“那我肯定不能讓你小子吃虧。”
許老三又扒拉了一會兒,他這好長時間沒來,感覺這邊兒東西確實多了不少。
不過瞅來瞅去,也沒看到啥合適的。
雖然沒啥合適的,倒是翻著幾本小人書:“這個行,我閨女肯定愛看。”
王大爺:“這些你一共給三十二吧。”
許老三:“成。”
好在他這出門帶了錢,加上賣雞蛋的,也夠了。
“主要是鐵貴。”
許老三:“我曉得。”
許老三回去的路上,哼著小曲兒,覺得心情相當不錯。主要是,他竟然遇到了一個廢舊自行車,這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啊。他可是知道他兒子一倒騰,這東西能值多少錢。
雖然買到之前他還想著給自己倒騰個新車。
但是倒騰到手裡啊,立刻就想著要賣掉了。
他出門那麼少,用車其實不多。但是這一來一回就大幾十了。真是想想就心動。
許老三深深覺得,果然人啊,就得什麼人都得交好,像是老王頭。這不,就得到好處了吧?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有時候,還是該努力努力的。
下一次來,還得再給老王頭帶點禮物。
這一趟出來,真是很值得了。
除卻這些東西,他還打聽了手表的事情,雖然是偶然知曉,但是許老三還是很慶幸早早知道了。他們早知道,也能更謹慎一點。其實這個事兒也過了一段時間了,許老三心裡都有點放鬆了。
他甚至想著,要不要拿出一塊,偷偷戴一戴。偶然被人發現其實也沒關係的。反正,這個手表他們這邊供銷社都是有賣的,是很平常的款式,不出挑。
但是這一遭兒倒是讓他一盆冷水下來,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是絕對不能戴的。
雖然手表不特彆,但是他們家的條件戴起來就很特彆了。一旦有人聯想,就不好了。雖然豬場不是靠近他們這邊,但是都是同一個山。他們那天又抓了豬。難保有人產生聯想。
大冷的天,許老三越想越是害怕,真是嚇出一聲冷汗。
等他趕著驢車來到了村口,沒在村口看到他家小調皮,不過倒是遇到了管老四,管老四準備敲開冰塊兒找魚。正尋摸了一個地方,剛砸下第一塊石頭呢。
許老三高聲:“管老四,你他媽是不是腦子裡有水泡子啊!小孩兒天天在冰上玩兒,你砸冰,給冰層砸的不結實了,到時候孩子們落了水出了事兒怎麼辦?你就是沒安好心是吧?”
許老三突然出聲兒,管老四嚇了一跳,咣當一聲,石頭砸了腳丫子,他抱著腳嗷嗷嗷叫:“許老三,你乾什麼嚇人,你個缺德的!”
許老三:“我缺德?我叫全村老少爺們出來看看是誰缺德,你不顧自家孩子死活。我們還顧著呢!就沒看見你這麼不要臉的!怎麼地?你到底想害誰家孩子?你給事兒說清楚,不然這事兒沒完!小孩兒天天在這邊兒滑冰,你過來砸冰層子?走,你跟我去大隊,咱們好好掰扯一下,我不讓大隊長評理,給全村老少爺們都叫過來,讓大家評評理,誰家沒有孩子?有你這麼缺德的嗎?”
許老三可不管那些,聲音賊大。
很快的,就有小孩兒跑過來了。
“四叔,你沒事兒乾啥砸冰層子啊,我還在這兒玩兒呢!”管老四他大哥家的孩子睜大了眼,不可置信:“你煩我爸,不至於想要連我也給害死吧?”
管老四:“不是,這不是……”
“叔叔,你這樣真壞。”
“我說老四啊,許老三說得對,你說孩子們就這麼點玩兒的地兒,你就在這裡攪合?要是出事兒了咋整?”這是午飯後出來遛彎兒的七叔。
管老四真是百口莫辯,他都要哭了:“我真的,我真的就是想要抓魚啊。”
許老三:“如果你隻是想要抓魚,不是更該罵了嗎?你腦子是不是真的不好啊!如果腦子不好,做事兒的時候就多問問彆人,彆自己瞎胡亂想。哦,你想吃肉就不顧規定在山上挖陷阱;你想吃魚就不管小孩兒的安慰來這邊砸冰;那你要是想要乾彆的……”
“我沒想乾彆的了。”
管老四趕緊申明:“我真沒存壞心啊。”
許老三也看出來了,這貨就是真的蠢,腦子不開竅。真是擱了一般人,都乾不出來這個事兒。
“我自個兒兒子閨女還天天來玩兒呢,我真沒多想。我發誓,我要是有心害人讓雷劈死我,我真沒啊!我就是前天聽你閨女他們說吃魚了,我就想著,河裡該是有魚的,也弄點改善一下家裡的夥食,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鬨了半天,還有小桃子的事兒呢。
許老三嗤了一聲:“就說你腦子不好。你就不會分析分析嗎?我閨女吃魚,是我跟我妹子換的啊。你不會不知道,李大娘她外甥來給她送年貨了吧?我家做了一些醬菜,跟他家換的啊。”
管老四:“………………………………”
哦對,李大娘的娘家,是海邊兒啊!
管老四懵瞪的:“我忘了啊。”
周圍的人:“……”
這個腦子,讓熊瞎子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