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要進去,隻是門關起來了,小綠腰拍著門,“開門,開門,我回來了。”
雨越來越大,打在地上,濺落在腿上、腳麵上,一陣秋雨一場涼,一場驚寒一場夢。
大紅袍立在堂屋裡,獰笑著說,“誰也不許開門,要不然,立馬走人去。”
“要是她問起來,就說是雨聲太大,聽不見。”
家裡的下人,都怕的不行,哪裡敢去開門的。
雨裹著風,瓢潑一樣的下,屋簷片瓦遮不住身。
劉媽撐著傘來喊,“三姐兒,跟我屋子裡去,衣服都打濕了。”
那禎禧隻看著小綠腰,兩家的門口挨著,小綠腰知道大紅袍使壞,要罵,隻是想著旁邊有那禎禧,罵了有什麼用,裡麵的人裝死聽不見。
她又氣又羞,隻蹲在門口哭,夾在雨聲裡,隻聽著讓人不忍心。
“您先到我家裡來避避雨吧,興許家裡沒人呢。”
那禎禧拉著劉媽的衣擺,脆生生的對著小綠腰說,她知道這個女人,跟自己家裡的姨娘一樣的可憐,隻是奶奶是不磋磨人的。
知道家裡有老爺子在,小綠腰怎麼也不肯進屋子裡麵去,隻到了劉媽屋子裡,“謝謝您了,您一家子都是好心人,一會兒雨停了,我就家去。”
那禎禧支著胳膊在桌子上,手撐著下巴,“不礙事,我們家有梯子,可以爬進去的。”
小綠腰就笑了,“是了,一會要是還不開門,我就爬進去,那也是我家,憑什麼不要我進去。”
那禎禧看著她說話,是個極為活潑的人,也極為要強獨立,隻是出身不好,小綠腰喜歡說話,“先前的時候,我見了您家裡人,都不敢說話的,您家裡是讀書人家,從沒有像我家裡一樣的,生怕你們嫌棄我。”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放下來手裡的茶杯,杯沿滾燙滾燙的,“隻是沒想到,您家裡待人是這樣的和氣。”
就連人家這樣的讀書人家,都沒有嫌棄自己是堂子裡麵的出身,大紅袍那個書都不知道怎麼讀的人,又憑什麼整日裡拿著這個作踐她呢,小綠腰心裡不平。
她算是發現了,有的人,是天生的壞,有的人,是天生的和氣。
那禎禧不知道說什麼,歪著頭想了一下,她這個年紀,已經知道了三思而後行,多思考少說話的道理了,說話比彆的孩子慢一點,“人原本是沒什麼高低貴賤之分的,隻要心裡頭好,為著大家好,那就是好人,心裡頭壞的,隻想著害彆人的,那就是壞人。”
“三小姐,您說的是,你這句話再沒有明白不過的了。”
大紅袍沒聽著外麵的小綠腰罵人,覺得不痛快,差人出去看,才知道是到了隔壁的那家,不由得沒意思,大開了大門,沒意思的很。
她是天生的壞,小綠腰不高興了,就是她每日裡的樂子。
為著金老爺晚上不回家,跟朋友陪著洋人逛妓院去,她這才當了老虎,好好的收拾一下小綠腰。
老爺子隻喊了劉媽來,他是不樂意禧姐跟這樣的人相處的,一個堂子裡麵出來的,依著他的意思,是絕不能進家門的。
隻是孫女說了的話,他不好駁了臉麵。
“老爺子,那是個苦命的人,也想著規規矩矩的過日子,隻是您看看,有人想安生,有的人就喜歡折騰不是。咱們禧姐兒是個一等一的好孩子,說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隻要想著好,那就是個好人。”
劉媽是下人,這話是說到心坎裡麵去了,老爺子擺擺手,自己沉立在堂屋裡,瞧著一屋子的書,想著這些書,禧姐兒都看了,但是她學的東西,比書上的還要多許多。
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他聽著寶珠說過,跟著馮家老爺出去的時候,見著那些大學生說,在北平的報紙上,見著那些專家學者也說,可是他沒想到,禧姐兒這個不出門的孩子,也能領悟到這些。
他有些事情,雖然不認同,但也知道世道不一樣了,小綠腰是個可憐人,家裡的姨娘們也都是可憐人。
小蠻腰不走,是為著無父無母,無根無本,隻能靠著金老爺,可是他家裡的兩位姨娘,或許也有彆的想法呢。
老爺子心裡有主意,有個兩全的主意,世道不一樣了,姨娘他隱約的覺得,是個不合理的存在了,對姨娘來說,對正房的太太來說,又或者是對著家裡和諧來說,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