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覺醒來,柳安安抱著自己的小棉被發了會兒呆。丫鬟打著哈欠推開窗,天邊還是魚肚白。
抬眼間,柳安安眸中薄薄一層水霧還未散去,睡意朦朧的模樣,還有些懵懂。
柳安安抱著被子沉默一刻,昨日的記憶瘋狂湧入腦中。
昨天,州判府的嫡女沒了,通判府的庶女嚇暈了。她……她因為那人說了句,‘倒也彆致’,渾渾噩噩之中被楊府的人安排下來,就由她從第二天起服侍主子。再多的,她也想不起來了。總之,她活下來了。
府中的嬤嬤說,主子起得早,早上要寅時三刻就去候著,
寅時二刻,柳安安穿戴整齊,天蒙蒙亮中,打著哈欠去了那前院。
那位主子院子裡把守著的侍從瞧著就是軍隊裡出來的,柳安安不敢看,跟丫鬟兩個人躡手躡腳進來了。
在正房外侯了一會兒,門沒開,也沒有早上燭火。柳安安不敢去敲門,和丫鬟打了個手勢,讓她找來一個繡凳,等丫鬟回去,她坐在廊下手托腮候著。
她就這麼……混進來了?
柳安安自己都不確定,到底是她運氣好,還是怎麼回事。剩下的三個人中唯獨留下了她。還是在那種她以為必死的情況下。
柳安安摸摸自己的脖子,希望項上人頭能牢固一些,多活一段時間。
一刻鐘後,
柳安安心跳加速。她有些怕,可是不敢不上前,小步挪著在門口舉起手。
不敢敲。
柳安安眼一閉心一橫,指節扣在門板上,顫巍巍地。
“公……公子,我來服侍您了。”
柳安安的聲音蚊子似的細。
昨天一個照麵,州判府的嫡女就死了。她,她真的不想一個照麵,就被弄死。
柳安安就像風中的柳葉條,顫抖著打擺兒。
閉著眼等了許久,也沒有一點動靜。
柳安安不敢擅自推門,也不敢去問那院子裡把守的侍從,獨自搬著繡凳,從門前搬到窗下,確保讓人絕對不會第一眼看見,才坐下。她雙手疊放在膝蓋,看著很是乖巧。
一個時辰後,柳安安忽然覺著空氣中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本能反應站起身抬眸。
拱門兩側的侍從單膝跪下。
“主子。”
柳安安貼牆屏住呼吸。
暴君居然是從外麵回來的!
回到院內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衣,身材高大,長腿一邁,繡著金絲邊的黑色鬥篷鼓風揚起。
距離遠,柳安安趁著無人注意看得目不轉睛。
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能直視暴君的機會了!總要看看清楚這個暴君到底長什麼樣。
柳安安的目光順著暴君的大長腿一路向上,從他緊繃下頜線到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雙散發著凜冽冷意的眸。
柳安安微微愣住了。
夜空裡倒影在泉水裡的星星,想必就
是這麼冷冽而耀目吧。
如果說他長得出乎意料的俊美,那麼他身上更讓人注意的,是他散發出來的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壓。
每靠近一步,都像是有人捏住了心臟,讓人喘不過氣來。
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男人似有所感,抬眸。
柳安安不敢看,視線自覺下垂,捂著砰砰跳的心口屏住呼吸。
男人沉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下一刻,柳安安眼前一黑。
一股帶著冷雪的清凜氣息包裹著她。
柳安安呆了呆,半響才伸手把從頭蓋住她幾乎大半個身體的鬥篷摘下來。
繡著金絲邊的鬥篷還帶有暴君的體溫。
正房門開了。
柳安安抱著鬥篷站在廊下,反應了半天。
暴君現在是楊府少爺宣傳出來的京城宗室子的身份,出門之時沒有帶個使喚的丫鬟。這次楊府選人,一方麵是選美人侍君,一方麵,也是選出來服侍人飲食起居的。
剛剛暴君應該是看見她把她當丫鬟了,直接把鬥篷解了扔給她。
那她現在應該怎麼做?柳安安抱著鬥篷一時懵了。
跟在暴君身後的楊府少主對著柳安安擠眉弄眼,手往裡指了指。
柳安安悟了。
她抱著鬥篷,小心翼翼邁過高高的門檻。
抱著鬥篷的柳安安沒敢抬頭。她用眼角餘光分辨出房間裡的格局,用顫抖的手將鬥篷掛在橫木衣杆上,躡手躡腳提著裙順著窗下一路走到門邊,然後,迅速而又輕手輕腳地,跨過門檻。
回到廊下的柳安安拍拍胸脯。
和暴君同處一室,哪怕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也讓她心跳亂了節奏。
柳安安後知後覺發現,她現在是被當做侍女使喚了。
那楊府的少爺說,主子好伺候,每日伺候茶水膳食,讓主子身邊隨時能有人使喚就行。
柳安安想過了,當務之急是要活下去,那麼唯一一個要做的就是讓暴君眼裡看不見她。看不見她,她才能更好的活下來。
她自己琢磨出來了一套方式。
暴君平時日很少在正房,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這個院子。但是她不能跟著走。隻在這間正房裡伺候。每日早上屏住呼吸,把身體縮到最小一團,輕手輕腳端上茶點,腳下一點聲音都不會發出的,悄悄就退了出去。
她就坐在廊下的繡凳,隻要裡麵稍有動靜就能聽見,等著暴君吩咐
伺候。
好在暴君身邊不喜人跟著伺候,連續三天,柳安安都是乖巧的早寅時二刻到門口來,寅時三刻暴君起身後,跟著侍從幫忙往內遞上茶水早膳。
她都是挑著有人的時候一起進去,等人退出的時候再自己退下,三五天的時間內,幾乎沒有單獨和那暴君有過一個照麵。
悄無聲息的,幾乎不存在。
就算如此,柳安安也不得清閒。她是從早上寅時二刻就候著,一直等到酉時才能離開。
這比在王府裡,太妃讓嬤嬤教她規矩時還累。
月上柳梢頭。柳安安抱著膝蓋坐在繡凳上,呆呆地盯著圓盤月。